楞嚴經的白話逐句詳細白話解說,第3.1~3.15

【經】復次阿難!云何六入,本如來藏妙真如性?阿難!即彼目睛瞪發勞者,兼目與勞,同是菩提瞪發勞相。

白話翻譯:「『再者,阿難!為什麼說「六入」的本體就是如來藏、那不可思議的真如體性呢?阿難!就如同先前所說,那個因眼珠持續瞪視而產生疲勞的現象,這能看的「眼睛」和瞪視的「疲勞」這兩種相狀,它們同樣都是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上,因「瞪視發勞」這個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』」

補充說明:在開示完「五陰」之後,佛陀接著開示構成我們感知門戶的「六入」(即六根: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)其本質也是如來藏。佛陀首先以「眼入」為例,重提之前「瞪眼見空華」的比喻,指出能看的「眼根」和因妄動所生的「勞相」,其根源都是同一個,即是從菩提真心中所顯現的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六入 (Ṣaḍ-āyatana):指六種感覺器官,即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這六根。它們是內在心識通向外在世界的門戶,能「入」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六塵,故名六入。
  • 目睛瞪發勞者:指先前比喻中,因持續瞪視眼珠而產生疲勞的現象。
  • 兼目與勞:能看的「眼睛」和瞪視的「疲勞」這兩種現象。
  • 菩提瞪發勞相: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中,因「瞪視發勞」這個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

【經】因於明暗二種妄塵,發見居中,吸此塵象,名為見性。此見離彼明暗二塵,畢竟無體。

白話翻譯:「『(這個眼根)因為有「光明」和「黑暗」這兩種虛妄的塵境,從而激發了能見的作用(發見)處在其中,這個能見的作用吸取了這兩種塵境的影像,就稱之為「見性」(此處指能見的作用)。這個能見的作用,如果離開了光明和黑暗這兩種塵境,是終究沒有一個獨立實體的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剖析了「眼入」產生作用的過程。他指出,我們凡夫層次的「見」(能見的作用),必須依賴外在的「明暗二塵」(所見的境界)才能被激發。這個能見的作用,本身並無自體,是緣起而現的。這是在世俗諦層面上的分析,為後續的破斥做準備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妄塵:虛妄的塵境。
  • 發見居中:激發了能見的作用處在(眼根與塵境)中間。
  • 吸此塵象:吸取、攝取了這兩種塵境的影像。
  • 見性:在此處,指「能見」這個作用或功能,而非指前面所說的究竟的「見性本體」。
  • 畢竟無體:終究沒有一個獨立的實體。

【經】如是阿難!當知是見,非明暗來,非於根出,不於空生。何以故?若從明來,暗即隨滅,應非見暗。若從暗來,明即隨滅,應無見明。若從根生,必無明暗。如是見精,本無自性。若於空出,前矚塵象,歸當見根。又空自觀,何關汝入?

白話翻譯:「『是這樣的,阿難!應當知道這個能見的作用,它既不是從光明或黑暗中來的,也不是從眼根中生出來的,更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為什麼呢?如果它是從光明中來的,那麼當黑暗時光明隨之消滅,它就應該不能看見黑暗。如果它是從黑暗中來的,那麼當光明時黑暗隨之消滅,它就應該不能看見光明。如果是從眼根中生出來的,那麼它本身必定沒有光明和黑暗這兩種對立的物象,(但見卻能緣明暗),所以這個能見的精華,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自性。如果是從虛空中生出,那麼當它向前觀看塵境影像時,回過頭來應當能看見自己的眼根才對。再者,如果是虛空自己在觀看,那又與你的「眼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運用「四處推撿」的方法,系統地破除了「眼根之見」的實有性,證明它無來去之處。 1. **非從塵來**:若從明來,則不見暗;若從暗來,則不見明。 2. **非從根出**:若從根出,則不應緣及外在的明暗。 3. **非從空生**:若從空生,一則應能回觀見根,二則與你無關。 這證明了「眼入」的作用是緣起如幻的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見精:此處指能見的作用或精華。
  • 何關汝入:與你的「眼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

【經】是故當知眼入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所以,應當知道:「眼入」(眼根)是虛妄的,它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對「眼入」的總結。如同五陰一樣,作為六入之一的眼根,其本身以及它所產生的能見作用,都是虛妄不實的,超越了世間因緣、自然的思辨框架,其性本空,當體即是如來藏。


【經】阿難!譬如有人,以兩手指急塞其耳,耳根勞故,頭中作聲,兼耳與勞,同是菩提瞪發勞相。因於動靜二種妄塵,發聞居中,吸此塵象,名聽聞性。此聞離彼動靜二塵,畢竟無體。如是阿難,當知是聞,非動靜來,非於根出,不於空生。何以故?若從靜來,動即隨滅,應非聞動。若從動來,靜即隨滅,應無覺靜。若從根生,必無動靜。如是聞體,本無自性。若于空出,有聞成性,即非虛空。又空自聞,何關汝入?是故當知,耳入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譬如有一個人,用兩隻手指迅速地塞住他的耳朵,因為耳根受到這種壓迫而產生了勞損,於是頭腦中就響起了聲音。這能聽的「耳朵」和塞耳的「疲勞」,同樣都是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上,因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因為有「動」和「靜」這兩種虛妄的塵境,從而激發了能聽聞的作用處在其中,這個能聽聞的作用吸取了這兩種塵境的影像,就稱之為「聽聞性」。這個聽聞的作用,如果離開了動和靜這兩種塵境,是終究沒有一個獨立實體的。是這樣的,阿難!應當知道這個聽聞的作用,它既不是從動或靜中來的,也不是從耳根中生出來的,更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為什麼呢?如果它是從「靜」中來的,那麼當有動靜時「靜」隨之消滅,它就應該不能聽聞到動。如果它是從「動」中來的,那麼當寧靜時「動」隨之消滅,它就應該不能感覺到靜。如果是從耳根中生出來的,那麼它本身必定沒有動和靜這兩種對立的物象。所以這個聽聞之體,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自性。如果是從虛空中生出,那麼虛空因為有了聽聞的體性,就不再是純粹的虛空了。再者,如果是虛空自己在聽聞,那又與你的「耳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所以,應當知道:「耳入」(耳根)是虛妄的,它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用「塞耳聞聲」的比喻,以與「眼入」完全相同的邏輯結構,破除了「耳入」的實有性。他指出聽聞的作用必須依賴「動、靜」二塵才能顯現,但它又不從動、靜、耳根或虛空中來。因此,「耳入」也是虛妄的,其性本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耳入 (Śrotra-āyatana):六入之一,指耳根及其聽聞作用。
  • 動靜二塵:指聲音(動)與無聲(靜)這兩種耳根所對的塵境。
  • 聽聞性:能聽聞的作用或功能。

【經】阿難!譬如有人,急畜其鼻,畜久成勞,則於鼻中,聞有冷觸,因觸分別,通塞虛實,如是乃至諸香臭氣,兼鼻與勞,同是菩提瞪發勞相。因於通塞二種妄塵,發聞居中,吸此塵象,名嗅聞性。此聞離彼通塞二塵,畢竟無體。當知是聞,非通塞來,非於根出,不於空生。何以故。若從通來,塞則聞滅,云何知塞。如因塞有,通則無聞,云何發明香臭等觸。若從根生,必無通塞。如是聞機,本無自性。若從空出,是聞自當回嗅汝鼻。空自有聞,何關汝入?是故當知鼻入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譬如有一個人,急速地抽動他的鼻子,抽動久了就形成了勞損,於是在鼻子中,就能聞嗅到一種清冷的觸受,並因為這種觸受而能分別出氣息的通達或堵塞、虛或實,像這樣乃至於能聞到各種香氣和臭氣。這能聞的「鼻子」和抽動的「疲勞」,同樣都是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上,因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因為有「通」和「塞」這兩種虛妄的塵境,從而激發了能聞嗅的作用處在其中,這個能聞嗅的作用吸取了這兩種塵境的影像,就稱之為「嗅聞性」。這個嗅聞的作用,如果離開了通和塞這兩種塵境,是終究沒有一個獨立實體的。應當知道這個嗅聞的作用,它既不是從通或塞中來的,也不是從鼻根中生出來的,更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為什麼呢?如果它是從「通」中來的,那麼當堵塞時「通」就消失了,它如何能知道堵塞?如果它是因「塞」而有,那麼通達時它就應該不存在,又如何能發明、聞到香臭等氣味呢?如果是從鼻根中生出來的,那麼它本身必定沒有通和塞這兩種對立的狀態。所以這個能聞嗅的機能,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自性。如果是從虛空中生出,這個嗅聞的作用應當能回過頭來聞嗅你自己的鼻子。再者,如果是虛空自己在聞嗅,那又與你的「鼻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所以,應當知道:「鼻入」(鼻根)是虛妄的,它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用「抽鼻聞觸」的比喻,以同樣的邏輯,破除了「鼻入」的實有性。他指出嗅聞的作用必須依賴「通、塞」二塵才能顯現,但它又不從通、塞、鼻根或虛空中來。因此,「鼻入」也是虛妄的,其性本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鼻入 (Ghrāṇa-āyatana):六入之一,指鼻根及其嗅聞作用。
  • 急畜其鼻 (xù):急速地抽動鼻子吸氣。
  • 通塞二塵:指呼吸的通暢(通)與不通暢(塞)這兩種鼻根所對的塵境。
  • 嗅聞性:能聞嗅的作用或功能。
  • 聞機:能聞嗅的機能。

【經】阿難!譬如有人,以舌舐吻,熟舐令勞。其人若病,則有苦味。無病之人,微有甜觸。由甜與苦,顯此舌根,不動之時,淡性常在。兼舌與勞,同是菩提瞪發勞相。因甜苦淡二種妄塵,發知居中,吸此塵象,名知味性。此知味性,離彼甜苦及淡二塵,畢竟無體。如是阿難!當知如是嘗苦淡知,非甜苦來,非因淡有,又非根出,不於空生。何以故?若甜苦來,淡則知滅,云何知淡。若從淡出,甜即知亡,復云何知甜苦二相。若從舌生,必無甜淡及與苦塵。斯知味根,本無自性。若於空出,虛空自味,非汝口知。又空自知,何關汝入?是故當知,舌入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譬如有一個人,用舌頭不斷地舔舐自己的嘴唇,舔舐熟練了就形成了勞損。這個人如果身體有病,就會感覺到苦味;如果沒有病,就會感覺到微細的甜味。而由這甜味和苦味,才顯現出舌根的作用,當舌頭不動的時候,則有一種淡而無味的狀態常在。這能嘗的「舌頭」和舔舐的「疲勞」,同樣都是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上,因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因為有甜、苦、淡這幾種虛妄的塵境,從而激發了能知味的作用處在其中,這個能知味的作用吸取了這幾種塵境的影像,就稱之為「知味性」。這個知味性,如果離開了甜、苦以及淡這幾種塵境,是終究沒有一個獨立實體的。是這樣的,阿難!應當知道這個能嘗知苦味和淡味的作用,它既不是從甜味或苦味中來的,也不是因淡味而有的,又不是從舌根中生出來的,更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為什麼呢?如果它是從甜味或苦味中來的,那麼當嘗到淡味時,它就應該消失了,如何能知道淡味?如果它是從淡味中生出,那麼當嘗到甜味時它就應該不存在了,又如何能知道甜和苦這兩種相狀?如果是從舌根中生出來的,那麼它本身必定沒有甜、淡以及苦這些外在的塵境。所以這個能知味的舌根,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自性。如果是從虛空中生出,那虛空自己就應該有味道,而不是由你的口所能知曉的。再者,如果是虛空自己知味,那又與你的「舌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所以,應當知道:「舌入」(舌根)是虛妄的,它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用「舐吻知味」的比喻,以同樣的邏輯,破除了「舌入」的實有性。他指出知味的作用必須依賴「甜、苦、淡」等味塵才能顯現,但它又不從味塵、舌根或虛空中來。因此,「舌入」也是虛妄的,其性本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舌入 (Jihvā-āyatana):六入之一,指舌根及其嘗味作用。
  • 舐吻 (shì wěn):用舌頭舔嘴唇。
  • 淡性常在:(不嘗任何東西時)淡而無味的狀態常在。
  • 甜苦淡二種妄塵:「二」字應作「三」解,即甜、苦、淡三種味塵。或「淡」為一種,甜苦為另一種相對之味。
  • 知味性:能嘗知味道的作用或功能。

【經】阿難!譬如有人,以一冷手。觸於熱手。若冷勢多,熱者從冷。若熱功勝,冷者成熱。如是以此合覺之觸,顯於離知。涉勢若成,因于勞觸。兼身與勞,同是菩提瞪發勞相。因於離合二種妄塵,發覺居中,吸此塵象。名知覺性。此知覺體,離彼離合違順二塵,畢竟無體。如是阿難!當知是覺,非離合來,非違順有,不於根出,又非空生。何以故?若合時來,離當已滅,云何覺離。違順二相,亦復如是。若從根出,必無離合違順四相。則汝身知,元無自性。必於空出,空自知覺,何關汝入?是故當知身入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譬如有一個人,用一隻冰冷的手,去接觸另一隻溫熱的手。如果冷手的寒氣勢力較大,熱手就會跟著變冷。如果熱手的熱力功效更強,冷手就會變得溫熱。像這樣,因為有了合在一起的觸覺,才顯現出分開時的知覺。這種相互影響的勢態之所以形成,是根源於接觸這個「勞損」的動作。這能觸的「身體」和接觸的「疲勞」,同樣都是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上,因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因為有「分離」和「合上」這兩種虛妄的塵境,從而激發了能知覺的作用處在其中,這個能知覺的作用吸取了這兩種塵境的影像,就稱之為「知覺性」。這個知覺的體性,如果離開了分離、合上、乖違、順暢這幾種塵境,是終究沒有一個獨立實體的。是這樣的,阿難!應當知道這個知覺,它既不是從分離或合上中來的,也不是因乖違或順暢而有的,不是從身根中生出來的,又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為什麼呢?如果它是在「合」的時候來的,那麼當兩手分開時,它就應該消失了,如何能感覺到「離」呢?乖違和順暢這兩種相狀,道理也是一樣。如果是從身根中生出來的,那麼它本身必定沒有離、合、違、順這四種相狀。那麼你身體的知覺,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自性。如果必定是從虛空中生出,那虛空自己就有知覺了,又與你的「身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所以,應當知道:「身入」(身根)是虛妄的,它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用「兩手相觸」的比喻,以同樣的邏輯,破除了「身入」的實有性。他指出知覺的作用必須依賴「離、合、違、順」等觸塵才能顯現,但它又不從觸塵、身根或虛空中來。因此,「身入」也是虛妄的,其性本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身入 (Kāya-āyatana):六入之一,指身根及其觸覺作用。
  • 合覺之觸,顯於離知:因為有了合在一起的觸覺,才能顯現出分開時的知覺。
  • 離合違順二塵:「二」字應作「四」解,即分離、合上、乖違(不舒適)、順暢(舒適)四種觸塵。
  • 知覺性:能感知觸覺的作用或功能。

【經】阿難!譬如有人,勞倦則眠,睡熟便寤,覽塵斯憶,失憶為忘,是其顛倒生住異滅,吸習中歸,不相逾越,稱意知根。兼意與勞,同是菩提瞪發勞相。因於生滅二種妄塵,集知居中,吸撮內塵,見聞逆流,流不及地,名覺知性。此覺知性,離彼寤寐生滅二塵,畢竟無體。如是阿難!當知如是覺知之根,非寤寐來,非生滅有,不於根出,亦非空生。何以故?若從寤來,寐即隨滅,將何為寐。必生時有,滅即同無,令誰受滅。若從滅有,生即滅無,誰知生者。若從根出寤寐二相隨身開合,離斯二體,此覺知者,同于空華,畢竟無性。若從空生,自是空知,何關汝入?是故當知,意入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譬如有一個人,疲勞困倦了就會睡眠,睡眠充足了便會醒來(寤);回憶起曾經看過的塵境這就是「憶」,記憶消失了就是「忘」。這就是他那顛倒的、念頭生起、住留、變異、消滅的過程,這一切都被吸納、熏習,最終歸於意根之中,前後念相續不斷,不會互相逾越,這就稱之為「意知根」。這能知的「意根」和思維的「疲勞」,同樣都是從清淨的菩提真心上,因妄動而顯現的相狀。因為有「生起」和「壞滅」這兩種虛妄的塵境(法塵),從而激發了能集起、了知的作用處在其中,這個作用吸取、抓取了內在的法塵影像(內塵),這些法塵是前五根見聞覺知的逆流(落謝影子),這個逆流本身並沒有一個歸宿之地,這就稱之為「覺知性」(指意識)。這個覺知性,如果離開了醒(寤)、睡(寐)、念頭生起、壞滅這兩種(一對)塵境,是終究沒有一個獨立實體的。是這樣的,阿難!應當知道這個能覺知的意根,它既不是從醒或睡中來的,也不是因生或滅而有的,不是從意根中生出來的,也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。為什麼呢?如果它是從「醒」中來的,那麼睡的時候它就應該消失了,那什麼又是睡眠呢?如果它必定是在「念生」時才有,那麼當念頭滅時,它就等同於無了,那又是誰在感受「滅」呢?如果它是從「念滅」中而有,那麼當念頭生起時它就應該不存在,那又是誰知道「生」呢?如果是從意根中生出來的,而醒、睡二相是隨著身體的開合(眼開眼合)而有,離開了醒、睡這兩種狀態,這個能覺知者,就如同空中的幻花一樣,終究是沒有自性的。如果是從虛空中生出,那它自然就是虛空的知覺,又與你的「意入」有什麼關係呢?所以,應當知道:「意入」(意根)是虛妄的,它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最後用「睡、醒、憶、忘」的比喻,以同樣的邏輯,破除了「意入」的實有性。他指出意識(覺知性)必須依賴「生、滅」(念頭的生滅)和「寤、寐」(醒睡的狀態)這些法塵才能顯現,但它又不從法塵、意根或虛空中來。至此,佛陀圓滿地開示了「六入」皆是虛妄,其性本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意入 (Mana-āyatana):六入之一,指意根及其了別、思維作用。
  • 寤 (wù):睡醒。
  • 覽塵斯憶,失憶為忘:看到(回憶起)過去的塵境就是「記憶」,記憶消失了就是「遺忘」。
  • 生住異滅:佛教術語,指一切有為法(現象)都經歷的四個階段:產生、持續、變化、消亡。
  • 吸習中歸:被吸納、熏習,最終歸於(意根之中)。
  • 意知根:即意根。
  • 內塵:即法塵,指前五識(眼耳鼻舌身識)所緣的色聲香味觸五塵落謝在意識中的影子。
  • 見聞逆流:指前五根的見聞作用留下的影子,逆向流入意根。
  • 流不及地:指這個法塵的流動,沒有一個實質的歸宿之地。
  • 覺知性:此處特指第六意識。

【經】復次阿難!云何十二處,本如來藏妙真如性。阿難!汝且觀此祇陀樹林,及諸泉池。于意云何?此等為是色生眼見?眼生色相?

白話翻譯:「『再者,阿難!為什麼說「十二處」的本體就是如來藏、那不可思議的真如體性呢?阿難!你姑且觀察一下這祇陀林的樹木以及所有泉水池塘。在你意下如何?這些景象,是「色塵」(客觀物象)產生了「眼見」(主觀視覺)呢?還是「眼根」(主觀器官)產生了「色相」(客觀物象)呢?』」

補充說明:在開示完「六入」(六根)之後,佛陀接著開示「十二處」(六根+六塵)。他首先以「眼處」和「色處」為例,提出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:是客觀的物(色)產生了主觀的見(眼),還是主觀的見(眼)產生了客觀的物(色)?這是在探討能觀與所觀的根源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十二處 (Dvādaśa-āyatana):又稱十二入。指六根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)與其所對的六塵(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)。「處」是生長、滋生之義,指六識依靠它們而得以產生。
  • 色生眼見:客觀的色塵產生了主觀的眼見。
  • 眼生色相:主觀的眼根產生了客觀的色相。

【經】阿難!若復眼根,生色相者。見空非色,色性應銷。銷則顯發一切都無。色相既無,誰明空質。空亦如是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如果是眼根產生了色相,那麼,當眼睛看見虛空時,因為虛空不是色相,所以「色」的體性就應該消亡了。如果「色」的體性消亡了,那就顯然表明一切(色相)都沒有了。既然一切色相都沒有了,那又有誰或什麼來彰顯「虛空」的體質呢?(反之亦然)虛空的情況也是如此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首先破斥「眼生色」。如果能看的眼根能產生所看的色相,那麼當眼根看見「非色」的虛空時,它產生「色」的功能就應該消失了。一旦「色」消失,那作為與「色」相對而存在的「空」也無從彰顯。這證明「眼」不能單獨生「色」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見空非色:看見虛空,而虛空並非色相。
  • 色性應銷:「色」的體性就應該消亡。
  • 誰明空質:又有誰或什麼來彰顯、證明「虛空」的體質?(因為空是依色而立的)。

【經】若復色塵,生眼見者,觀空非色,見即銷亡。亡則都無,誰明空色?

白話翻譯:「『如果又是色塵產生了眼見,那麼,當觀看虛空時,因為虛空不是色塵,「眼見」就應該隨之消亡了。如果「眼見」消亡了,那就等於什麼都看不見了,那又有誰或什麼來明辨「虛空」和「色塵」呢?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接著破斥「色生見」。如果所看的色塵能產生能看的眼見,那麼當沒有色塵(如看虛空)時,「眼見」就應該消失。如果「眼見」消失了,那連「空」和「色」的概念都無法被認識和分辨了。這證明「色」也不能單獨生「見」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見即銷亡:(能)見的作用就應該隨之消亡。
  • 誰明空色:又有誰或什麼來明辨「空」和「色」呢?

【經】是故當知見與色空,俱無處所。即色與見,二處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所以,應當知道,能見的「見」與所見的「色、空」,兩者都沒有一個實在的、固定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色處」(客觀物象)與「眼處」(主觀能見),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結論:既然「見」不生「色」,「色」也不生「見」,那麼「見」與「色」這能所兩端,都是無自性的、虛妄的存在。因此,構成「十二處」之前兩處的「眼處」與「色處」,其本質是虛妄的,其性本空,當體即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俱無處所:都沒有一個固定的、實在的處所。
  • 二處虛妄:指眼處和色處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

【經】阿難!汝更聽此祇陀園中,食辦擊鼓,眾集撞鐘,鐘鼓音聲,前後相續。于意云何?此等為是聲來耳邊?耳往聲處?阿難!若復此聲,來於耳邊,如我乞食室羅筏城。在祇陀林,則無有我。此聲必來阿難耳處。目連迦葉,應不俱聞。何況其中一千二百五十沙門,一聞鐘聲,同來食處。若復汝耳,往彼聲邊。如我歸住祇陀林中。在室羅城,則無有我。汝聞鼓聲,其耳已往擊鼓之處,鐘聲齊出,應不俱聞。何況其中象馬牛羊,種種音響。若無來往,亦復無聞。是故當知,聽與音聲,俱無處所,即聽與聲,二處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你再聽聽這祇陀園中,齋飯辦好時敲響的鼓,大眾集合時敲響的鐘,這鐘聲和鼓聲,前後相續不斷。在你意下如何?這些聲音,是聲音來到你的耳邊呢?還是你的耳朵前往聲音的處所呢?阿難!如果這聲音是來到你的耳邊,那就好比我在室羅筏城乞食,祇陀林中就沒有我一樣。那麼,這個聲音必定只會來到你阿難一個人的耳朵這裡,像目犍連、大迦葉等人,就應該不能同時聽見。更何況這裡的一千二百五十位沙門,都能一聽到鐘聲,就一同來到用齋之處呢?如果又是你的耳朵,前往到聲音的那一邊,那就好比我回到了祇陀林安住,室羅筏城中就沒有我一樣。那麼當你聽到鼓聲時,你的耳朵已經前往到擊鼓的地方了,此時如果鐘聲同時響起,你就應該不能同時聽見才對。更何況還要同時聽見其中象、馬、牛、羊等種種的聲響呢?如果既沒有聲音的「來」,也沒有耳朵的「往」,那也就不可能產生聽聞了。所以,應當知道,能聽的「聽」與所聽的「音聲」,兩者都沒有一個實在的、固定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耳處」(主觀能聽)與「聲處」(客觀聲音),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接著用「聽鐘鼓聲」的例子,破斥「耳處」和「聲處」的實有性。他指出,無論是認為「聲來就耳」,還是「耳去就聲」,都會陷入無法解釋「眾人共聞」或「同時聞多聲」的矛盾。因此,能聽與所聽都無來去之相,無固定處所,二者皆是虛妄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食辦擊鼓,眾集撞鐘:古代寺院中,辦好飯食時擊鼓通知大眾,集合大眾時則敲鐘。
  • 聲來耳邊?耳往聲處?:是聲音來到耳朵這裡?還是耳朵去到聲音那裡?
  • 目連迦葉:指佛陀的大弟子,神通第一的目犍連與頭陀第一的大迦葉。

【經】阿難!汝又嗅此爐中栴檀,此香若復然於一銖,室羅筏城四十里內,同時聞氣。于意云何?此香為復生栴檀木?生於汝鼻?為生於空?阿難!若復此香,生於汝鼻,稱鼻所生,當從鼻出。鼻非栴檀,云何鼻中有栴檀氣?稱汝聞香,當於鼻入。鼻中出香,說聞非義。若生於空,空性常恒,香應常在,何藉爐中爇此枯木?若生於木,則此香質,因爇成煙。若鼻得聞,合蒙煙氣。其煙騰空,未及遙遠,四十里內,云何已聞?是故當知,香鼻與聞,俱無處所。即嗅與香,二處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你又聞嗅這香爐中所燃燒的栴檀香,這香氣如果只燃燒一銖(極小的重量單位),整個室羅筏城方圓四十里內,都能同時聞到香氣。在你意下如何?這個香氣,是從栴檀木中產生的?是從你的鼻子裡產生的?還是從虛空中產生的呢?阿難!如果這香氣是從你的鼻子裡產生的,既然是從鼻中所生,那香氣就應當是從鼻子裡出來的。但你的鼻子並不是栴檀木,怎麼會有栴檀的香氣呢?而說你「聞」到香,那香氣就應當是從外面進入鼻子的。如果說香氣是從鼻中出來,又說你是「聞」到它,這在道理上是說不通的。如果香氣是從虛空中產生的,那麼虛空的體性是永恆不變的,香氣也應該永遠存在,何必要藉助香爐中燃燒這枯木呢?如果香氣是從木頭中產生的,那麼這個香的物質,是因為燃燒而形成了煙。如果鼻子要聞到,理應是接觸到了煙氣。但那煙氣升騰到空中,還沒飄到多遠,方圓四十里內的人,又怎麼已經都聞到了呢?所以,應當知道,香氣、鼻子以及能聞的嗅覺,都沒有一個實在的、固定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鼻處」(主觀能嗅)與「香處」(客觀香氣),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接著用「聞栴檀香」的例子,破斥「鼻處」和「香處」的實有性。他從香氣的來源進行推敲,證明其既非生於木,也非生於鼻,更非生於空。因此,能嗅與所嗅都無固定來源,二者皆是虛妄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栴檀 (zhān tán):即檀香,一種名貴的香料。
  • 一銖 (zhū):古代極小的重量單位,二十四銖為一兩。
  • 爇 (ruò):點燃,焚燒。

【經】阿難!汝常二時,眾中持缽,其間或遇酥酪醍醐,名為上味。于意云何?此味為復生於空中?生于舌中?為生食中?阿難!若復此味,生於汝舌,在汝口中,只有一舌,其舌爾時已成酥味,遇黑石蜜應不推移。若不變移,不名知味。若變移者,舌非多體,云何多味?一舌之知。若生於食,食非有識,云何自知。又食自知,即同他食,何預於汝?名味之知。若生於空,汝啖虛空,當作何味。必其虛空若作鹹味,既鹹汝舌,亦鹹汝面,則此界人,同於海魚。既常受鹹,了不知淡。若不識淡,亦不覺鹹。必無所知,云何名味?是故當知,味舌與嘗,俱無處所。即嘗與味,二俱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你常常在二時(早齋、午齋)於大眾中持缽應供,其間有時會遇到酥、酪、醍醐等,被稱之為無上的美味。在你意下如何?這個味道,是從虛空中產生的?是從舌頭上產生的?還是從食物中產生的呢?阿難!如果這味道是從你的舌頭上產生的,而你口中只有一個舌頭,那麼當你的舌頭那時已經成了酥酪的味道時,再遇到黑石蜜,味道就不應該轉變了。如果不轉變,就不能稱之為「知味」。如果味道會轉變,但你的舌頭並非有多個體,一個舌頭如何能同時知曉多種味道呢?如果味道是從食物中產生的,食物本身並沒有識性,如何能自己知道自己的味道?再說,如果是食物自己知味,那就如同是別人在吃,又與你的知味有什麼關係呢?如果味道是從虛空中產生的,那你去咀嚼虛空,應當會是什麼味道?假使虛空是鹹味,那麼既然能鹹到你的舌頭,也應該能鹹到你的臉面,如此一來,這個世界的人就都如同海裡的魚一樣了。既然常常感受鹹味,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淡味。如果不能認識淡味,也就不會感覺到鹹味。最終必將一無所知,又怎麼能稱之為「味」呢?所以,應當知道,味道、舌頭以及能嘗的作用,都沒有一個實在的、固定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舌處」(主觀能嘗)與「味處」(客觀味道),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接著用「嘗上味」的例子,破斥「舌處」和「味處」的實有性。他從味道的來源進行推敲,證明其既非生於舌,也非生於食,更非生于空。因此,能嘗與所嘗都無固定來源,二者皆是虛妄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二時:指比丘應供的兩個時段,即早齋與午齋。
  • 酥酪醍醐 (sū lào tí hú):皆為牛乳製品,在古印度被視為由粗到精的美味營養品,醍醐為最上等。
  • 黑石蜜:一種黑色的、堅硬如石的蔗糖。
  • 何預於汝:與你有什麼關係呢?
  • 啖 (dàn) 虛空:咀嚼、吃虛空。

【經】阿難!汝常晨朝以手摩頭。于意云何?此摩所知,誰為能觸?能為在手?為復在頭?若在於手,頭則無知,云何成觸?若在於頭,手則無用,云何名觸?若各各有,則汝阿難,應有二身。若頭與手一觸所生,則手與頭,當為一體。若一體者,觸則無成。若二體者,觸誰為在?在能非所,在所非能。不應虛空,與汝成觸。是故當知,覺觸與身,俱無處所。即身與觸,二俱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你常常在早晨的時候用手撫摩自己的頭。在你意下如何?這個撫摩所了知的觸覺,那能觸的感覺是在手上呢?還是(被觸的感覺)在頭上?如果感覺在手上,那麼頭就應該沒有知覺,如何能構成「觸」呢?如果感覺在頭上,那麼手就沒有發揮作用,又怎麼能稱之為「觸」呢?如果說頭和手各自都有觸覺,那麼你阿難就應該有兩個身體了。如果說頭和手是由同一個觸覺所產生,那麼手和頭就應當是同一個物體。如果是一體,那麼「觸」這個動作就無法成立了。如果說手和頭是兩個物體,那麼「觸」究竟在哪一方呢?如果在能觸的手,就不在所觸的頭;如果在所觸的頭,就不在能觸的手。你也不可能與虛空產生觸覺。所以,應當知道,能覺的觸覺與所覺的身體,都沒有一個實在的、固定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身處」(主觀能觸)與「觸處」(客觀所觸),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接著用「手摩頭」的例子,破斥「身處」和「觸處」的實有性。他精闢地分析了「觸」這個概念,指出無論把觸覺安立在能觸的手,還是所觸的頭,都會陷入矛盾。因此,能觸與所觸都無固定處所,二者皆是虛妄。


【經】阿難!汝常意中所緣善惡無記三性,生成法則。此法為復即心所生,為當離心,別有方所?阿難!若即心者,法則非塵。非心所緣,云何成處?若離於心,別有方所,則法自性,為知非知?知則名心,異汝非塵,同他心量。即汝即心,云何汝心?更二於汝。若非知者,此塵既非色聲香味,離合冷暖,及虛空相,當於何在?今於色空,都無表示,不應人間,更有空外。心非所緣,處從誰立?是故當知,法則與心,俱無處所。則意與法,二俱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你常常在意識中所攀緣的善、惡、無記這三種性質,由此生成了種種意念法則(法塵)。這個法塵,是當下就從心中所生?還是能夠離開心,另外有它自己的方位處所呢?阿難!如果它當下就是從心中所生,那麼法塵就不是一種客觀的塵境了。既然不是心所攀緣的對象,又如何能構成一個獨立的「處」呢?如果它能離開心而另外有自己的處所,那麼這個法塵的自性,是能自己知曉自己(知),還是不能知曉自己(非知)?如果它能知曉自己,那它就應該被稱之為「心」,但它既然是異於你的另一個東西,就不是塵境了,而等同於他人的心量。這樣就既有你,又有你的心,為什麼你的心,會變成第二個你呢?如果它不能知曉自己,那麼這個法塵既然不是色、聲、香、味、離、合、冷、暖以及虛空等相狀,它到底存在於哪裡呢?如今在色、空等一切處,都找不到它的蹤跡,人間世界也不應該再有虛空之外的地方了。心既然沒有了可攀緣的對象,這個「法處」又從何而安立呢?所以,應當知道,法塵與心,都沒有一個實在的、固定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意處」(主觀能思)與「法處」(客觀所思),這兩處都是虛妄的。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最後用對「意處」和「法處」的分析,圓滿了對十二處的破斥。他指出,作為內心所緣的法塵(思想、概念),如果說是心生的,就不是客塵;如果說離心而有,又找不到它的存在之所。因此,能思的意根與所思的法塵,二者皆是虛妄。至此,十二處皆被證明為虛妄,其性本空,當體即是如來藏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善惡無記三性:佛教對心念(法)性質的三種劃分:善性(有利於自他的)、惡性(有害於自他的)、無記性(非善非惡,無法記別的)。
  • 法則:指法塵,即第六意識所緣的對象,包括一切概念、思想、以及前五塵落謝的影子。

【經】復次阿難!云何十八界本如來藏妙真如性?阿難!如汝所明,眼色為緣,生於眼識。此識為復因眼所生,以眼為界?因色所生,以色為界?

白話翻譯:「『再者,阿難!為什麼說「十八界」的本體就是如來藏、那不可思議的真如體性呢?阿難!正如你所明白的,以「眼根」和「色塵」為緣,從而產生了「眼識」。那麼,這個眼識,是因「眼根」而產生的,並以眼根為它的界限呢?還是因「色塵」而產生的,並以色塵為它的界限呢?』」

補充說明:在開示完「十二處」之後,佛陀接著開示「十八界」(十二處+六識)。他首先以「眼識界」為例,探討能了別的「識」的來源。他提出問題:眼識的產生,究竟是以能見的眼根為主要依據,還是以所見的色塵為主要依據?

名詞解釋:

  • 十八界 (Aṣṭādaśa-dhātu):即十二處(六根、六塵)再加上六識(眼識、耳識、鼻識、舌識、身識、意識)。「界」是界限、類別之義,指這十八種法各有其自性,界限分明。
  • 眼色為緣,生於眼識:以眼根和色塵為緣,從而產生了眼識。
  • 以眼為界 / 以色為界:以眼根/色塵為其界限或主要依據。

【經】阿難!若因眼生,既無色空,無可分別,縱有汝識,欲將何用。汝見又非青黃赤白,無所表示,從何立界?若因色生,空無色時,汝識應滅,云何識知是虛空性?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如果眼識是因眼根而生,那麼在沒有色塵和虛空等外境的情況下,就沒有什麼可以被分別的,縱然你有眼識,又想拿它來做什麼用呢?你眼根的能見之性,本身又不是青、黃、赤、白等顏色,沒有任何相狀可以表示,那又從何處來安立「眼識」的界限呢?如果眼識是因色塵而生,那麼當處於沒有色塵的虛空中時,你的眼識就應該消滅了,那又如何能了知識別這是虛空的體性呢?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從兩方面破斥「眼識」的來源: 1. **非因眼生**:如果識從根生,那麼在沒有塵境時,識就無用武之地。且根本身無形色,無法為識劃定界限。 2. **非因色生**:如果識從塵生,那麼在沒有塵境(如虛空中)時,識就應該斷滅,但我們又能清楚地「識」知虛空的存在。 這證明「識」並非單獨從根或塵而生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從何立界:從何處來安立它的界限呢?

【經】若色變時,汝亦識其色相遷變,汝識不遷,界從何立?從變則變,界相自無。不變則恒。既從色生,應不識知虛空所在。

白話翻譯:「『當色塵變化的時候,你也能識知到色相的遷流變化,但你那能了別的眼識本身卻沒有遷變,那麼這個「界」又從何處安立呢?如果眼識跟著(色塵)變,那它本身就是變動不居的,這個「界」的相狀也就沒有了(沒有一個穩定的標準)。如果它不變,那它就是恆常的。既然(你假設它)是從色塵生的,那麼它就應該不能識知到虛空在哪裡了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進一步從「變」與「不變」的角度,破斥「識從色生」。當外境(色)變化時,我們能了知這個變化,證明能知的「識」是持續存在的。如果識跟著色變,它就沒有穩定性,無「界」可言。如果識不變,那它就不應該依賴於變動的色塵而生,也就不應該只認識色而不認識空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汝識不遷:你的眼識本身沒有遷變。
  • 從變則變,界相自無:如果跟著變,那界限的相狀也就沒有了。

【經】若兼二種,眼色共生,合則中離,離則兩合,體性雜亂,云何成界?

白話翻譯:「『如果說眼識是兼由眼根和色塵這兩種共同產生的,那麼當根與塵和合的時候,識在中間就應該是分離的(一半屬根一半屬塵);而當根與塵分離的時候,識又應該是兩邊都和合的。這樣體性就混亂不堪了,又如何能構成一個清晰的「界」呢?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破斥了第三種可能性,即「識由根塵共生」。佛陀指出,如果識是共生的,那麼它就沒有一個統一的、完整的自體,它會處於一種時而分離、時而和合的混亂狀態,根本無法構成一個有清晰界限的「識界」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合則中離,離則兩合:這是一種極為精妙的邏輯推演,意在說明共生之識沒有自體,其歸屬會隨根塵的離合而變得混亂矛盾。

【經】是故當知眼色為緣,生眼識界,三處都無。則眼與色,及色界三,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所以,應當知道,所謂以「眼根」和「色塵」為緣,而產生「眼識界」的說法,這三處(根、塵、識)都沒有一個實在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眼根」、「色塵」以及由色塵所產生的「眼識界」,這三者,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結論:構成「眼識界」的根、塵、識這三處,都是虛妄不實,無來無去,無固定處所的。因此,這三處皆是虛妄,其性本空,當體即是如來藏。接下來的耳識界、鼻識界等,都將依此類推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三處都無:指根、塵、識這三處都沒有實體、沒有固定的處所。
  • 眼與色,及色界三:指眼根、色塵,以及「色界」(此處指眼識界)。

【經】阿難!又汝所明,耳聲為緣,生於耳識。此識為復因耳所生,以耳為界。因聲所生,以聲為界?阿難!若因耳生,動靜二相,既不現前,根不成知。必無所知,知尚無成,識何形貌?若取耳聞,無動靜故,聞無所成。云何耳形,雜色觸塵,名為識界?則耳識界,復從誰立?若生於聲,識因聲有,則不關聞,無聞則亡聲相所在。識從聲生,許聲因聞而有聲相,聞應聞識,不聞非界。聞則同聲。識已被聞,誰知聞識?若無知者,終如草木。不應聲聞雜成中界。界無中位,則內外相,復從何成?是故當知,耳聲為緣,生耳識界,三處都無。則耳與聲,及聲界三,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又如你所明白的,以「耳根」和「聲音」為緣,從而產生了「耳識」。這個耳識,是因「耳根」而產生的,並以耳根為它的界限呢?還是因「聲音」而產生的,並以聲音為它的界限呢?阿難!如果耳識是因耳根而生,那麼在動、靜這兩種聲音塵相都還沒有顯現的時候,耳根本身是不能構成「知」的。既然必定沒有什麼東西被了知,連「知」的作用都無法成立,那「識」又該是什麼形貌呢?如果你認為耳根只是聽聞,但因為沒有動、靜二塵,所以聽聞這個作用也無法成立。那又怎麼能說耳根這個由血肉(雜色觸塵)構成的形體,能被稱之為「識界」呢?那麼這個耳識界,又從何處安立?如果耳識是從聲音產生的,識既然因聲而有,那就與能聽的「聞」無關了,但沒有了「聞」,聲音的相狀也就無從得知了。既然你承認耳識從聲音生,又必須許可聲音是因「聞」而有其相狀,那麼「聞」所聽到的,就應該是「識」了。如果聽不到「識」,就構不成「界」。如果能聽到「識」,那「識」就等同於「聲音」了。「識」既然已經被「聞」所聽聞,那又是誰來了知這個「正在被聞的識」呢?如果沒有這個最終的了知者,那人就終究如同草木一般無知了。聲音和聽聞不應該混雜在一起構成中間的「識界」。如果沒有中間的「識界」這個位置,那麼內在的耳根和外在的聲音這兩相,又從何而成立呢?所以,應當知道,以「耳根」和「聲音」為緣,而產生「耳識界」的說法,這三處都沒有一個實在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耳根」、「聲音」以及由聲音所產生的「耳識界」,這三者,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接著以極為細密複雜的邏輯,破斥「耳識界」的實有性。無論認為耳識是從耳根生,還是從聲音生,都會陷入重重矛盾。最終證明,構成耳識界的根、塵、識三處皆是虛妄。


【經】阿難!又汝所明,鼻香為緣,生於鼻識。此識為復因鼻所生,以鼻為界?因香所生,以香為界?阿難!若因鼻生,則汝心中,以何為鼻。為取肉形雙爪之相?為取嗅知動搖之性?若取肉形,肉質乃身,身知即觸,名身非鼻,名觸即塵。鼻尚無名,云何立界?若取嗅知,又汝心中,以何為知?以肉為知,則肉之知,元觸非鼻。以空為知,空則自知,肉應非覺。如是則應虛空是汝,汝身非知。今日阿難,應無所在。以香為知,知自屬香,何預於汝?若香臭氣,必生汝鼻,則彼香臭二種流氣,不生伊蘭。及栴檀木。二物不來,汝自嗅鼻,為香為臭?臭則非香,香則非臭。若香臭二俱能聞者,則汝一人,應有兩鼻。對我問道,有二阿難,誰為汝體?若鼻是一,香臭無二,臭既為香,香復成臭。二性不有,界從誰立?若因香生,識因香有。如眼有見,不能觀眼。因香有故,應不知香。知即非生。不知非識。香非知有,香界不成。識不知香,因界則非從香建立。既無中間,不成內外。彼諸聞性,畢竟虛妄。是故當知,鼻香為緣,生鼻識界,三處都無。則鼻與香,及香界三,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

白話翻譯:「『阿難!又如你所明白的,以「鼻根」和「香塵」為緣,從而產生了「鼻識」。這個鼻識,是因「鼻根」而產生的,並以鼻根為它的界限呢?還是因「香塵」而產生的,並以香塵為它的界限呢?阿難!如果鼻識是因鼻根而生,那麼在你心中,到底是以什麼作為鼻子呢?是取鼻子的肉體形狀(雙爪之相)呢?還是取能嗅聞了知的那個動搖之性呢?如果取肉體形狀,那肉質本是身體的一部分,身體的知覺即是觸覺,它應名為「身」而非「鼻」,其所對的名為「觸塵」,「鼻子」這個名稱尚且無法安立,又如何能建立「鼻識界」呢?如果取能嗅聞的知性,那麼在你心中,又以什麼作為這個「知」呢?以肉體為知,那肉體的知本是觸覺,不是嗅覺。以虛空為知,那虛空自己就知曉了,肉體就應該沒有知覺。這樣一來,虛空就是你了,而你的身體反而沒有知覺,那麼今日的阿難,就應該不存在了。以香氣為知,那知覺就屬於香氣自己了,又與你有什麼關係呢?如果香、臭二氣,必定是從你的鼻子裡生出來的,那麼這兩種氣體就不應該是從伊蘭(惡臭植物)或栴檀木中產生了。當這兩種東西都不在的時候,你自己聞嗅自己的鼻子,是香還是臭呢?聞到臭就不是香,聞到香就不是臭。如果香和臭兩種都能同時聞到,那麼你一個人就應該有兩個鼻子。來向我問道的,就應該有兩個阿難,哪個才是你的本體呢?如果鼻子只有一個,而香臭沒有差別,那臭就成了香,香又成了臭,兩種性質都不存在了,「界」又從何處安立呢?如果鼻識是因香塵而生,識因香而有,就如同眼睛能看見,卻不能看見眼睛自己一樣,鼻識既然因香而有,就應該不能了知香。如果能了知香,那就不是從香而生;如果不能了知香,那就不能稱之為「識」了。香氣本身沒有知覺,所以「香界」無法成立。鼻識不能了知香氣,所以「識界」也並非從香而建立。既然沒有中間的「識界」,就不能構成內在的鼻根和外在的香塵的區別。那些能聞嗅的自性,終究是虛妄的。所以,應當知道,以「鼻根」和「香塵」為緣,而產生「鼻識界」的說法,這三處都沒有一個實在的處所。也就是說,「鼻根」、「香塵」以及由香塵所產生的「鼻識界」,這三者,它們的根本既不是「因緣」所生,也不是「自然」而有。』」

補充說明:佛陀對「鼻識界」的破斥尤為詳盡。他層層深入,從鼻根的定義(是肉體還是功能?)、識的來源(從根?從塵?從空?),到一鼻能否聞二氣等,全方位地論證了鼻、香、識三處的虛妄性。其核心邏輯與前文一致,但論證過程更為細密,旨在徹底根除眾生對認知作用實有性的執著。

名詞解釋:

  • 伊蘭:一種據說氣味極其惡臭的植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