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經】阿難，汝今欲知奢摩他路，願出生死。今復問汝。即時如來舉金色臂，屈五輪指，語阿難言。汝今見不。阿難言見。佛言，汝何所見。阿難言。我見如來舉臂屈指，為光明拳，耀我心目。

白話翻譯：「阿難啊，你現在想知道『奢摩他』的道路，希望能超越生死的輪迴苦海嗎？那麼，我現在再問你一個問題。」說完，如來立刻舉起金色的手臂，彎曲五根手指，形成一個拳頭，並對阿難說：「你現在看見了嗎？」阿難回答：「看見了。」佛陀問道：「你看見了什麼？」阿難回答：「我看到如來舉起手臂，彎曲手指，形成一個光明閃耀的拳頭，照亮了我的心和眼睛。」

補充說明：這段是佛陀透過實際的動作，引導阿難進行「見」的觀察，為「七處徵心」的問答開啟序幕。佛陀的目的是要讓阿難認識到，他所認為的「見」並非真正的「心」，從而引導他找到真實的真心。「奢摩他」是止觀的一種，在此處指的是止息妄念、證入實相的禪定之道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奢摩他 (Śamatha)：梵語，意譯為「止」，指止息妄念、心緒寂靜、專注一境的禪定。在佛法中是修證的基礎，與「毘婆舍那」（觀）相對。
• 願出生死：發願從生死的輪迴中解脫出來。
• 今復問汝：現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。
• 金色臂：指佛陀莊嚴的身體，手臂如黃金般閃耀。
• 屈五輪指：彎曲五根手指，形成拳頭。「五輪指」比喻佛手圓滿具足。
• 光明拳：佛陀示現的拳頭放出光明，用以比喻佛法能照破無明。
• 耀我心目：照耀我的心和眼睛，表示阿難感知到佛拳的光明。

【經】佛言：汝將誰見。阿難言：我與大眾，同將眼見。佛告阿難。汝今答我，如來屈指為光明拳，耀汝心目。汝目可見，以何為心，當我拳耀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問道：「你用什麼來『看見』呢？」阿難回答：「我和在場的大眾一樣，都是用眼睛看見的。」佛陀告訴阿難：「你現在回答我，如來彎曲手指形成光明拳，照亮了你的心和眼睛。你的眼睛可以看見，但你又用什麼作為『心』，來識知我這光明拳的照耀呢？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此處的問題非常關鍵，意在區分「看見」的工具（眼睛）與「識知」的主體（心）。阿難雖然回答用眼見，但佛陀進一步追問「以何為心」，直指阿難對「心」的認知。這一步是引導阿難從外在感官深入到內在識知層面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將誰見：你用什麼來看見？「將」在此處作「用」或「以」解釋。
• 同將眼見：和大家一樣，都是用眼睛看見。
• 汝目可見：你的眼睛可以看見。
• 以何為心，當我拳耀：你用什麼作為心，來識知我這光明拳的照耀？「當」在此處有識知、承受、對應的意思。

【經】阿難言：如來現今徵心所在。而我以心推窮尋逐，即能推者，我將為心。佛言。咄。阿難，此非汝心。

白話翻譯：阿難回答：「如來現在正在徵問我『心』所在的位置。而我用心去仔細推究、窮盡地追尋，那麼，這個『能推究尋找』的，我就將它認定為是我的心。」佛陀聽了，立刻喝斥道：「咄（表示不滿或呵斥的聲音）！阿難，這不是你的真心！」

補充說明：這是《楞嚴經》「七處徵心」的第一處徵問，也是最核心的問答。阿難將「能思惟、推究」的妄想心誤認為是真心。佛陀直斥其非，點明阿難所執著的是識心、妄想心，而不是不生不滅的真心。這一喝斥，打破了阿難的執著，為後續更深入的開示奠定基礎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徵心所在：佛陀在探究心的所在之處。
• 以心推窮尋逐：用心去仔細推究、窮盡地追尋。這是指思惟、分析的意識活動。
• 即能推者，我將為心：那個能進行推究、思惟的，我就認為是我的心。
• 咄 (dū)：佛經中常出現的呵斥聲，表示制止、不滿或警醒。
• 此非汝心：這不是你的真心。

【經】阿難矍然，避座合掌起立白佛。此非我心，當名何等。佛告阿難。此是前塵虛妄相想，惑汝真性。由汝無始至於今生，認賊為子，失汝元常，故受輪轉。

白話翻譯：阿難聽後非常驚懼，便從座位上退下，合掌站立起來，對佛陀說：「如果這個（我認為的）不是我的心，那它應當被稱作什麼呢？」佛陀告訴阿難：「這（你所執著的）是依附於前塵（外在境界）而產生的虛妄的影像和妄想，它迷惑了你真實不變的自性。由於你從無始劫以來直到今生，都將這個妄想識心『認賊為子』，把它當作真正的自我，因此失去了你本來常住不變的真心，所以才不斷地在生死中受盡輪迴之苦。」

補充說明：此處佛陀進一步揭示阿難所執之心的本質——「前塵虛妄相想」，也就是依賴外境而生滅的妄識。佛陀指出阿難輪迴的根本原因，在於「認賊為子」——將虛妄的識心誤認為是真我，導致迷失了本來清淨、常住不變的真心（元常），從而深陷於生死輪迴之中。這也是《楞嚴經》的開宗明義，指出眾生迷失本心的根本病因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矍然：驚懼的樣子。
• 避座合掌起立白佛：從座位上退開，雙手合十站起來，向佛陀稟告。這是表示恭敬和求法的姿態。
• 當名何等：應當被稱作什麼？
• 前塵虛妄相想：「前塵」指六塵（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）等外在境界。「虛妄相想」指由這些外境引起的虛假、不實的影像和念頭。
• 惑汝真性：迷惑了你真實不變的自性（真心）。
• 無始：指沒有開始，形容時間的無限久遠，佛法中常用來形容眾生流轉生死的時間。
• 認賊為子：比喻將虛妄不實的東西（妄識）當作真實的自我（真心），是眾生輪迴的根本原因。
• 失汝元常：失去了你本來常住不變的真心。
• 故受輪轉：因此而受盡生死的輪迴之苦。

【經】阿難白佛言：世尊，我佛寵弟，心愛佛故，令我出家。我心何獨供養如來。乃至遍歷恒沙國土，承事諸佛，及善知識，發大勇猛，行諸一切難行法事，皆用此心。縱令謗法，永退善根，亦因此心。若此發明不是心者，我乃無心同諸土木，離此覺知，更無所有。云何如來說此非心。我實驚怖。兼此大眾，無不疑惑。惟垂大悲，開示未悟。

白話翻譯：阿難對如來說：世尊一向愛憐弟子，因為弟子一心向佛所以出家。弟子向來以心供奉如來，不論在任何地方，都侍奉諸佛和各位得佛智慧之人，弟子修行勇猛精進，且不畏一切艱難，都是憑著這個心去做的，即使是歪曲了佛法，絕滅了智慧，也是因為這個心。如果像如來揭示的那樣，這個心不是我的心，那我就是無心之人，與泥土草木一樣了。離棄了能覺能知的心，我就什麼也沒有了。如來您為什麼要說這不是我的心呢？我實在害怕極了！在場眾人都有一樣的迷惑，都祈望如來悲憐，開示未能覺悟的大眾。

補充說明：在佛陀指出阿難所認為的「心」並非真心後，阿難感到極大的困惑與恐懼。他陳述自己從出家、供佛、行菩薩道，乃至造作業，都是依賴這個他所認知的「心」。如果此心非心，那麼他將如同無情的土木。這反映了眾生普遍將能思量、能分別的意識心執為「我」或「我所有」的深固觀念。阿難的疑懼代表了所有尚未開悟者的共同心聲，懇請佛陀進一步開示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世尊 (Bhagavat)：佛的十號之一，因佛具足眾德，為世人所尊重，故稱世尊。
• 恒沙國土：比喻數量極多，如同恆河中的沙粒那樣多的佛國剎土。
• 善知識 (Kalyāṇamitra)：指能教導眾生正法、助人趨向菩提的良師益友。
• 謗法：毀謗佛法。
• 善根：指能生長一切善法的根本，如不貪、不瞋、不痴等。
• 覺知：指能夠感覺和認識的心理作用。
• 大悲：佛菩薩悲憫眾生之苦而欲救拔的廣大慈悲心。
• 開示未悟：為尚未覺悟的眾生開示正法，令其覺悟。

【經】爾時世尊。開示阿難。及諸大眾。欲令心入無生法忍。於師子座，摩阿難頂，而告之言：如來常說諸法所生，唯心所現。一切因果，世界微塵，因心成體。

白話翻譯：「這時，世尊（佛陀）為了讓阿難和在場的大眾，都能證入『無生法忍』這種心安住不動、了知諸法實相的境界，便在獅子座上，輕撫阿難的頭頂，並告訴他說：『如來（佛陀）經常說，所有的現象和事物，都是由心所生起，也都是心的顯現。一切的因緣果報，乃至於世間的微小塵埃，都是因為心念的作用而形成了其具體的形體。』

補充說明：此段是佛陀對阿難及大眾進行核心教誨的開端。佛陀在此點明了萬法唯心所現的道理，為後續闡述真心與妄心的區別奠定基礎。「無生法忍」是佛法中的重要境界，指證悟諸法不生不滅的實相，心安住於此，不為世間動搖。佛陀為阿難摩頂，是慈悲加持與傳授正法的象徵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世尊：對佛陀的尊稱之一，意為世間最受尊敬者。
• 無生法忍：佛教修行的重要果位，指證悟諸法不生不滅的實相，心能安住於此境界，不起煩惱。
• 師子座：佛陀說法時所坐的寶座，象徵佛法威猛如獅子，能降伏一切外道邪說。
• 摩阿難頂：撫摸阿難的頭頂。在佛教中，這是佛陀對弟子慈悲加持、授記或傳法的表示。
• 諸法所生，唯心所現：佛教基本教義之一，指一切現象、事物都是由心所生起，也都是心的顯現，萬法不離自性清淨心。
• 一切因果：指世間一切事物的因緣和果報。
• 世界微塵：泛指世間萬物，從大到世界，小到微塵。
• 因心成體：因心念的作用而形成其具體的形體或本質。

【經】阿難，若諸世界，一切所有，其中乃至草葉縷結，詰其根元，咸有體性。縱令虛空，亦有名貌。何況清淨妙淨明心，性一切心，而自無體。

白話翻譯：「阿難啊，你看這世間的一切事物，乃至於一根小草、一片細葉、一縷絲線的打結，仔細推究它們的根本，都有其自身的本體和性質。即使是虛空，也還有它的名稱和外相。這樣一來，怎麼能說清淨、微妙、光明、覺悟圓滿的心，以及這能生發一切萬物本性的心，卻沒有它自己的本體呢？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藉由世間有形無形之物都有其體性，來反證「心」作為萬法之源，更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本體。這是一種邏輯上的推論，引導阿難思考「真心」的真實存在與重要性。這也為後續區分真心與妄心做鋪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草葉縷結：指世間極其微小的事物，縷結指一根絲線打的結。
• 詰其根元：追究、探究其根本源頭。
• 咸有體性：「咸」是都、皆的意思；「體性」指其本體和性質。
• 縱令虛空，亦有名貌：即使是虛空，雖然無形，但也有「虛空」這個名稱和概念上的形貌。
• 清淨妙淨明心：指佛性或自性真心，是本來清淨、奧妙、光明且覺悟圓滿的。
• 性一切心：指能生發世間一切萬物本性的心，即具足一切萬物自性的心。
• 而自無體：卻沒有它自己的本體。

【經】若汝執吝，分別覺觀，所了知性，必為心者。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，別有全性。

白話翻譯：「如果你（阿難）固執並吝於捨棄，將你透過『分別』、『覺知』、『觀察』所認識到的那種『能了知』的特性，堅持認為它就是你的心，那麼，這個『心』就應當能脫離所有與覺知相關的色、香、味、觸等塵世對境，並且獨立地存在著它完整的本性。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開始引導阿難辨別真心與妄心的差異。這裡的「分別覺觀所了知性」指的是阿難平常所認為的、依賴感官和意識活動而產生的心。佛陀在此提出質疑：如果這種心是真心的話，它就應該能獨立於塵境而存在，否則就不是究竟的真心。這是《楞嚴經》「七處徵心」的開端，佛陀以此來揭示阿難所執著的心是妄心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執吝：執著不捨，固執且吝嗇於放棄。
• 分別覺觀：指意識上的分別、覺知和觀察活動。
• 所了知性：指透過分別覺觀所認識到的、能了知事物的特性。
• 必為心者：堅持認為它就是心。
• 此心即應：這個心就應該。
• 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：「色香味觸」是四種最主要的塵境，代表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五根所對的境界。「諸塵事業」指一切世俗的感官對境及其作用。這裡指脫離一切感官對境。
• 別有全性：獨立地存在著它完整的、不依賴外境的本性。

【經】如汝今者承聽我法，此則因聲而有分別。縱滅一切見聞覺知，內守幽閑，猶為法塵分別影事。

白話翻譯：「就如同你現在正在聽我說法，這種『聽』的活動，就是因為有聲音才能產生分別識知。即使你能夠滅除所有的見聞覺知，向內守住一片寂靜空無的狀態，這也仍然是意識對『法塵』（心中生起的概念、影像等）進行分別作用後的幻影而已。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進一步舉例說明阿難所執著的「心」仍是妄心。聽法是依賴聲音的，即使捨棄外境，向內觀照寂靜，那份寂靜本身也成為意識分別的對象，稱為「法塵」。這說明了即使是看似清淨的內在狀態，如果仍有「守」或「分別」的活動，就仍然是緣影心，而非真心。這是對「心」不在內、不在外的進一步分析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承聽我法：接受、聽聞我（佛陀）所說的法。
• 此則因聲而有分別：這是因為有聲音作為對境，才產生聽聞和分別的能力。
• 縱滅一切見聞覺知：即使滅除所有透過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等感官產生的見聞覺知。
• 內守幽閑：向內觀照、守住一片寂靜空無的狀態。
• 猶為法塵分別影事：「法塵」指意識所緣的對象，包括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、或虛構的概念、思想、境界等。這裡指內在的寂靜空無，仍然是意識所分別的對象，是意識活動的影像。

【經】我非敕汝，執為非心。但汝於心，微細揣摩。若離前塵有分別性，即真汝心。若分別性，離塵無體，斯則前塵分別影事。

白話翻譯：「我並不是要命令你，立刻就把你現在所認為的心，執著地認定為『不是心』。而是希望你對自己的心，進行仔細而微密的揣摩和觀察：如果這個『能分別的特性』，在離開了前面的六塵境界（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）之後，仍然能夠獨立存在，那就是你真正的真心。但是，如果這個『能分別的特性』，一旦離開了六塵境界就沒有實體可言，那麼，這就只是依賴前塵而產生的分別影相罷了。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並沒有直接否定阿難的心，而是循循善誘，引導他去實踐觀察，自己去驗證。這是佛法修證中非常重要的實踐精神——「實證」。佛陀指出判斷真心與妄心的標準：真心是獨立於六塵而存在的，而妄心則是依附於六塵，隨六塵生滅的。這裡明確界定了真心與妄心的根本區別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我非敕汝，執為非心：我不是命令你，硬要你執著地認為那不是心。
• 但汝於心，微細揣摩：但你對於自己的心，要仔細、微密地觀察和思量。
• 前塵：指六塵，即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，是六根所對的境界。
• 分別性：指能產生分別作用的特性。
• 即真汝心：就是你真正的、不生不滅的真心。
• 離塵無體：一旦離開六塵境界就沒有實體。
• 斯則前塵分別影事：這就只是依賴前塵而產生的分別影相。

【經】塵非常住，若變滅時，此心則同龜毛兔角，則汝法身同於斷滅，其誰修證，無生法忍。

白話翻譯：「六塵境界不是恆常不變的，如果它們隨著時間變動而消滅時，那麼你所執著的這種心，也就如同『龜毛』和『兔角』一樣，變得虛無不存在了（因為龜不會長毛，兔子不會長角，都是比喻不存在的事物）。這樣一來，你的『法身』（真身）也將會跟著六塵境界一樣，隨之斷滅消亡。那時，還有誰能夠修證那不生不滅、安住不動的『無生法忍』呢？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以嚴厲的語氣指出執妄為真的嚴重後果。如果真心依賴於無常變化的六塵，當六塵消滅時，真心也將不復存在。這不僅使得眾生無法修證佛果，也動搖了對常住不滅「法身」的信念，落入斷滅空的邪見。這句話極具警示作用，旨在讓阿難和眾人認識到執著於妄心的危險性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塵非常住：六塵境界（色聲香味觸法）是無常變化的，不會永遠存在。
• 龜毛兔角：佛教中常用來比喻根本不存在的事物，因為烏龜不會長毛，兔子不會長角。
• 法身：佛教用語，指佛的真身，是清淨、常住不滅、遍一切處的實相身。不同於肉身。
• 同於斷滅：一同斷絕滅亡，歸於虛無。
• 其誰修證，無生法忍：那時誰還能修證那不生不滅、安忍不動的境界呢？這是在反問，強調如果沒有真心，修行就沒有根基。

【經】即時阿難，與諸大眾，默然自失。

白話翻譯：「就在這個時候，阿難尊者和在場的眾人，都因為聽聞佛陀的這番開示而感到震撼，心神默然，若有所失，一時之間不能自已。」

補充說明：這句描述了佛陀說法後阿難與大眾的反應。他們之所以「默然自失」，是因為佛陀的開示直指人心，讓他們意識到自己長久以來所執著的「心」原來並非真常不滅的真心，這對他們的固有認知產生了巨大的衝擊，也激發了他們更深層次的思維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默然自失：默默無言，心神動搖，若有所失，形容受到極大震撼而不知所措的狀態。

【經】如來告訴阿難：世間一切修行參學的人，雖然能成就至高的禪定，但是仍然不能斷滅一切煩惱，僅僅成就阿羅漢果位。這都是將生死妄念執著為真實不變的心性的結果，所以你雖然博學多聞，仍然不能修證到佛的正法。

白話翻譯：「如來（佛陀）接著告訴阿難：『世間所有修行和參學的人，即使他們能夠成就非常高深的禪定境界，但卻仍然無法徹底斷除所有的煩惱，最終只能證得阿羅漢的果位。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將生死流轉中的虛妄念頭，執著地認為是真實不變的心性所導致的結果。因此，你雖然聽聞佛法廣博，學識淵博，卻仍然無法修證到佛陀所說的真正正法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進一步闡明了為何許多修行者，即使有高深的禪定，也無法究竟解脫。關鍵在於他們未能正確地辨識真心與妄心，將無常變化的妄念執著為真實。佛陀以此點醒阿難，雖然他「多聞第一」，但若不能明心見性，仍無法證得究竟的佛果。這也說明了《楞嚴經》所要闡述的首楞嚴大定，是超越阿羅漢定境的更深層次解脫之道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修行參學：指在世間進行各種修持和學習佛法的人。
• 成就至高的禪定：指達到非常深奧、境界很高的禪修定力。
• 斷滅一切煩惱：徹底消除所有的煩惱，包括見思惑、塵沙惑、無明惑等。
• 僅僅成就阿羅漢果位：指只證得阿羅漢的果位，阿羅漢雖已斷除見思惑，但尚未究竟斷除無明煩惱，故未能成佛。
• 生死妄念：指在生死輪迴中，那些虛妄不實的念頭和分別執著。
• 執著為真實不變的心性：將這些虛妄的念頭誤認為是永恆不變、真實的心體。
• 博學多聞：學識淵博，聽聞過很多佛法。這是阿難尊者的特長。
• 修證到佛的正法：指真正修證到佛陀所開示的究竟正法，即明心見性，直至成佛。

【經】阿難聞已。重復悲淚，五體投地，長跪合掌，而白佛言：自我從佛發心出家，恃佛威神。常自思惟，無勞我修，將謂如來惠我三昧。不知身心本不相代。失我本心。雖身出家，心不入道。譬如窮子，捨父逃逝。今日乃知雖有多聞，若不修行，與不聞等。如人說食，終不能飽。世尊，我等今者，二障所纏。良由不知寂常心性。惟願如來，哀愍窮露，發妙明心，開我道眼。

白話翻譯：聽罷如來說法，阿難又悲泣起來，他伏地禮拜如來，合掌長跪不起，並對如來說：自從我發心追隨如來出家以來，秉持了佛的威德神明，因此常常自己思想，不須我自己艱苦修行研習，如來就會惠賜我獲至無上正持正定正覺的智慧，殊不知我身與佛心本來不可以相互代替，從而失卻了我的真實本心。現在我身雖然出家，但是我的心卻沒有真正進入佛的聖道，這就像兒子捨棄了父現自己逃走一樣。今天我才知道，我雖然博學多聞，如果不自己行持修習佛法，就與愚昧無知是一樣的。這就像只聽別人說吃飯不能飽自己肚皮一樣。世尊，像我這樣的人被世間煩惱和認知意識所阻礙與糾纏，實在不知道止寂不易之心的本性，祈願如來垂憐我們的無知，為我們指示妙覺圓明之心，開示我們能觀知真妄，能抉擇分明的辨道之眼。

補充說明：阿難在聽了佛陀關於真心與妄心的開示後，深刻懺悔自己以往的錯誤認知。他反省自己雖身為佛陀寵弟，卻依恃佛陀威神，期望不勞而獲三昧，忽略了修行必須親證，他人無法替代。他將自己比喻為捨父逃逝的窮子，雖多聞強記，卻因不實修而未能真正契入佛道，如同說食不能充飢。他認識到自己與大眾為「二障」所纏縛，根本原因在於不識「寂常心性」（即常住真心）。因此，他再次懇請佛陀慈悲，開示真正的妙明真心，開啟他們的道眼，使其能辨明真妄，走上正確的修行道路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五體投地：佛教最恭敬的禮拜方式，指雙膝、雙肘及頭頂著地。
• 長跪合掌：雙膝跪地，挺直上身，雙手合十，表示至誠恭敬。
• 威神：威德神通之力。
• 三昧 (Samādhi)：意譯為正定、等持，指心專注於一境而不散亂的禪定狀態。
• 窮子喻：源於《法華經·信解品》，比喻眾生本具佛性（如富家子），卻因無明而流浪生死（如窮子捨父逃逝），不知回家。
• 二障：指煩惱障與所知障。煩惱障指貪瞋痴等煩惱，能障礙涅槃；所知障指對法界實相的無知與錯誤見解，能障礙菩提。
• 寂常心性：指寂靜常住的真心本性，即真如佛性。
• 窮露：比喻眾生因無明煩惱而貧窮困乏，無所依怙。
• 妙明心：指神妙光明、洞徹一切的真心。
• 道眼：指能徹見諸法實相、辨明正邪的智慧之眼。

【經】即時如來，從胸卍字，涌出寶光。其光晃昱有百千色。十方微塵，普佛世界，一時周遍。遍灌十方所有寶剎諸如來頂。旋至阿難，及諸大眾。告阿難言：吾今為汝建大法幢。亦令十方一切眾生，獲妙微密，性淨明心，得清淨眼。阿難，汝先答我見光明拳。此拳光明，因何所有。云何成拳。汝將誰見。阿難言：由佛全體閻浮檀金，赩如寶山，清淨所生，故有光明。我實眼觀，五輪指端，屈握示人，故有拳相。

白話翻譯：當時，如來從胸部卍處，推湧出奇妙光彩，千百種寶光耀眼輝煌，一時照遍十方與微塵一樣多的世界，一時灌遍了十方世界中的寶剎法場，和十方如來的頭頂。同時也聚集在阿難和眾人周圍。這時，如來對阿難說：現在我為你顯示顯真摧妄的妙法，同時也讓十方一切眾生一起獲至佛法的微妙密義，獲至嚴淨明澈的心性，獲至真妄能明的道眼。阿難，先前你說看見了我的光明拳，那麼，這個拳能放光明，是因為什麼才能放光明？為什麼說它是拳？你又是用什麼看見的呢？阿難回答：佛的全身就如閻浮檀河裡的金子，光豔如金山，潔淨無垢染，光明由此而生，我用眼睛觀看，看到佛屈握五指，拳的外形由此而生。

補充說明：在阿難懇切祈請之後，如來展現神變，從胸卍字放出無量寶光，遍照十方世界，此為宣說大法的前相，顯示所說法門之重要與殊勝。佛陀告訴阿難，將為他及一切眾生「建大法幢」，開示「妙微密性淨明心」，令得「清淨眼」。隨後，佛陀並未直接回答何為真心，而是回到最初「光明拳」的提問，再次詰問阿難：拳的光明從何而來？如何形成拳的相狀？你又是用什麼看見的？阿難的回答依舊停留在眼見色相的層面，認為光明來自佛身如閻浮檀金的清淨，拳相是手指屈握而成，而能見的是眼睛。這為佛陀後續破除其眼見為實的執著埋下伏筆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卍字 (Svastika)：古印度吉祥標幟，佛三十二相之一，位於佛胸前，代表萬德莊嚴。
• 晃昱：光明閃耀的樣子。
• 十方微塵普佛世界：指十方無量無邊、多如微塵的佛國剎土。
• 寶剎：指佛寺或佛國。
• 大法幢：比喻佛所說的教法能摧伏煩惱魔軍，如同軍隊中的大旗。
• 妙微密：指佛法深奧微妙、難以思議。
• 性淨明心：指自性本自清淨光明的真心。
• 清淨眼：指能見到諸法實相的清淨智慧之眼。
• 閻浮檀金 (Jāmbūnada-suvarṇa)：古印度傳說中的一種優質黃金，色澤赤黃，帶有紫焰氣。
• 赩 (xì)：赤色，火紅色。

【經】佛告阿難。如來今日實言告汝。諸有智者，要以譬喻而得開悟。阿難，譬如我拳，若無我手，不成我拳。若無汝眼，不成汝見。以汝眼根，例我拳理，其義均不。阿難言：唯然世尊。既無我眼，不成我見。以我眼根，例如來拳，事義相類。佛告阿難。汝言相類，是義不然。何以故。如無手人，拳畢竟滅。彼無眼者，非見全無。所以者何。汝試於途，詢問盲人，汝何所見。彼諸盲人，必來答汝，我今眼前，唯見黑暗，更無他矚。以是義觀，前塵自暗，見何虧損。阿難言：諸盲眼前，唯睹黑暗，云何成見。

白話翻譯：如來對阿難說：現在真真切切的告訴你，那些有智慧的人，也須聽到譬喻而能開悟。阿難，就拿我的拳來說吧！如果沒有我的手，就不會產生拳的外形，如果沒有你的眼睛，就不會產生你所看到的拳的外形。以你的眼根，來比我的拳，這道理是不是一樣的？阿難回答：這是一樣的，世尊。沒有我的眼睛，就沒有我所見到的。以我的眼根來比如來的光明拳，這裡的道理是一樣的。如來對阿難說：你說道理是一樣的，其實這並不對。為什麼呢？就像一個沒有手的人，也就沒有拳，但是一個沒有眼睛的人，並不就是看到任何東西。怎麼說呢？你試著去問那些路上的盲人，他看到的是些什麼，那盲人必定回答我的眼睛只是一片黑暗，再看不到其它任何東西。從這道理來看，器物世界自身就是黑暗不清的，見本身並不會受到什麼影響。阿難說：盲人眼前，只看見一片黑暗，為什麼說他有見呢？

補充說明：佛陀開始運用譬喻來破除阿難的執見。佛陀首先將「無手則無拳」與「無眼則無見」作類比，阿難認為兩者道理相同。然而，佛陀隨即指出其不當之處：沒有手的人，拳是「畢竟滅」（徹底沒有）；但沒有眼睛的盲人，並非「見全無」。佛陀引導阿難去問盲人所見，盲人會回答「唯見黑暗」。佛陀藉此說明，盲人雖不能見光明和色相，但仍有其「見暗」的「見」。這暗示「見性」本身並未因無眼而消失，只是所見的對象（前塵）是黑暗而已。「見」的本能並無虧損。阿難對此產生疑惑：既然只見黑暗，如何能算是有「見」呢？這為佛陀進一步闡明「見性非眼」的道理設下問端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眼根 (Cakṣur-indriya)：指能產生視覺的生理器官（眼睛），為六根之一。
• 畢竟滅：徹底消滅，完全不存在。
• 前塵自暗：指盲人所面對的境界（前塵）是黑暗的，並非能見的「見性」本身變暗或消失。
• 見何虧損：指能見的體性（見性）本身並沒有因為看不見光明色相而有所虧損或減失。

【經】佛告阿難。諸盲無眼，唯觀黑暗，與有眼人，處於暗室，二黑有別，為無有別。如是世尊。此暗中人，與彼群盲，二黑校量，曾無有異。

白話翻譯：「佛陀告訴阿難：『那些天生失明的盲人，他們的眼睛完全看不到東西，只能看見一片黑暗；這和那些有眼睛的人，身處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所看見的黑暗，這兩種黑暗，有沒有分別呢？還是沒有分別？』阿難回答：『是這樣的，世尊。這位處在暗室中的明眼人，和那些失明的盲人，這兩種黑暗比較起來，從來都沒有任何不同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透過一個極其生活化的例子來引導阿難思考「見性」的本質。這個問答的重點在於比較兩種「黑暗」：一種是因生理缺陷（盲）而見到的黑暗，另一種是因環境光線不足（暗室）而見到的黑暗。阿難的回答「曾無有異」是正確的，因為兩種情況下，所見的「黑暗」本身沒有區別，都是缺乏光明的狀態。這為佛陀下一步揭示「見性」的常住不變做鋪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諸盲無眼：指所有天生失明或後天失明而無視力的人。
• 唯觀黑暗：只能看到一片黑暗。
• 有眼人，處於暗室：指有正常視力的人，但身處在沒有光線的黑暗房間裡。
• 二黑有別，為無有別：這兩種黑暗有沒有不同，還是沒有不同？
• 如是世尊：「是這樣，世尊」，阿難對佛陀說法的肯定語。
• 二黑校量，曾無有異：這兩種黑暗比較起來，從來都沒有任何不同。

【經】阿難，若無眼人，全見前黑，忽得眼光，還於前塵見種種色，名眼見者。彼暗中人，全見前黑，忽獲燈光，亦於前塵見種種色，應名燈見。

白話翻譯：「阿難啊，如果那些失明的盲人，他們眼前完全看到的是一片黑暗，忽然間他們的眼睛恢復了光明，能夠在面前的器物世界中看見各種各樣的顏色，這種情況就叫做『眼見』，因為是眼睛恢復功能而能夠觀看和顯現事物。同樣地，那些處在黑暗房間裡的明眼人，他們眼前也完全看到的是一片黑暗，忽然間獲得了燈光，也能在面前的器物世界中看見各種各樣的顏色，這種情況難道就應當叫做『燈見』嗎？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進一步設例，引導阿難區分「能見」的主體與「助見」的條件。盲人復明是「眼」本身恢復了見的能力。明眼人在暗室中藉助「燈光」才能見到事物。佛陀在這裡提出質疑，如果因燈光而見，就叫「燈見」，那麼這個說法是否合理？這是在為下一步證明「見性」非物（非燈）做準備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無眼人：指失明的人。
• 全見前黑：完全看到面前一片黑暗。
• 忽得眼光：忽然間眼睛恢復了光明（視力）。
• 還於前塵見種種色：在面前的六塵境界（器物）中看見各種顏色。
• 名眼見者：這就叫做眼見，意指眼睛是看見的主體。
• 彼暗中人：指處在黑暗房間裡的明眼人。
• 忽獲燈光：忽然間得到了燈光（照亮了環境）。
• 應名燈見：應當叫做燈見。佛陀在此處是反問，質疑這種說法。

【經】若燈見者，燈能有見，自不名燈。又則燈觀，何關汝事。是故當知，燈能顯色。如是見者，是眼非燈。眼能顯色，如是見性，是心非眼。

白話翻譯：「如果真的叫做『燈見』，那麼燈本身就具有『看見』的能力，這樣燈就不能被稱為燈了。又如果燈能觀看，那這與你的眼睛有什麼關係呢？因此你應當知道，燈的作用只是能夠顯現出各種顏色，使得這些顏色可以被看見。像這樣能夠產生『看見』作用的，是眼睛的功能，而不是燈的功能。同理，眼睛只是能夠顯現出各種顏色，而這樣能夠產生『見』的本性，是心的作用，而不是眼睛的作用。」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對「見性」本質的關鍵闡述。佛陀指出，燈只是輔助條件，它的作用是「顯色」（讓顏色顯現），而真正的「見」是眼睛的功能。進一步推演，眼睛本身也只是「顯色」（接收光線並呈現影像），真正產生「見」這種作用的本性，是來自於「心」，而不是眼睛這個器官。這清晰地將「見性」從眼睛這個肉體器官中抽離出來，指向了那個超越形體、不依賴根塵的真心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若燈見者，燈能有見：如果認為燈有「看見」的能力。
• 自不名燈：燈就不能被稱為燈了，因為燈的本質是照明工具，而非能見的主體。
• 又則燈觀，何關汝事：如果燈能觀看，那跟你的眼睛有什麼關係？強調見的主體是你，而不是燈。
• 是故當知：因此你應當知道。
• 燈能顯色：燈的作用是顯現出各種顏色，讓它們被看見。
• 如是見者，是眼非燈：像這樣能夠產生「看見」作用的，是眼睛的功能，而不是燈的功能。
• 眼能顯色：眼睛能夠呈現、感應顏色。
• 如是見性：像這樣能夠產生「見」這種作用的本性。
• 是心非眼：這個見的本性是心的作用，而不是眼睛這個器官的作用。這裡的「心」指的是真心，而非妄想心。

【經】阿難，雖復得聞是言，與諸大眾，口已默然，心未開悟。猶冀如來慈音宣示，合掌清心，佇佛悲誨。爾時世尊。舒兜羅綿網相光手，開五輪指，誨敕阿難，及諸大眾。我初成道，於鹿園中，為阿若多五比丘等，及汝四眾言。一切眾生，不成菩提，及阿羅漢，皆由客塵煩惱所誤。汝等當時，因何開悟，今成聖果。

白話翻譯：此時阿難雖然再次聆聽如來教法，與大家一樣的息心靜氣，但是仍然沒有領悟到其中的奧義。他們合掌禮請如來慈悲，再宣法音。這時候，如來輕舒兜羅綿網相光手，伸開五輪手指，教誨阿難和大眾：當初我成就佛道時，為阿若多僑陳那等五位比丘和你們諸位說過，所有世間生靈，不能成就無上智慧和阿羅漢果位，都是由於居留塵世煩惱之中而耽誤的。你們那時，都是因為什麼而開啟了智慧，從此依持佛法而獲得了涅槃智慧的？

補充說明：儘管佛陀已用譬喻多番開示，阿難與大眾雖然口中默然，內心仍未徹底開悟，依然期盼佛陀進一步的慈悲教誨。於是，世尊舒展其具有「兜羅綿網相光」的莊嚴之手（佛三十二相之一），轉換提問方式。他回顧自己初成道時，在鹿野苑為五比丘及四眾弟子說法的情景，指出眾生不能成就菩提和阿羅漢果位，是因為被「客塵煩惱」所迷惑障礙。然後，佛陀反問阿難等人，他們（指在場已證果的聖者們）當時是如何開悟，如何成就聖果的。此問意在引導他們從自身實證經驗中去體會「客塵」的虛妄性和「真心」的實在性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心未開悟：內心尚未真正明白、覺悟佛法的真實義理。
• 慈音宣示：以慈悲的聲音宣說開示法要。
• 佇佛悲誨：恭敬地等待佛陀慈悲的教誨。
• 兜羅綿網相光手：佛三十二相好之一，指佛的手指間有如鵝王寶網般的細密網幔，且能放出光明，柔軟如兜羅綿。
• 鹿園 (Mṛgadāva)：即鹿野苑，位於古印度波羅奈國，是佛陀初轉法輪、度五比丘的地方。
• 阿若多五比丘：即阿若憍陳如等五位最早聽聞佛法而出家、證果的比丘。
• 四眾：指佛教的四類弟子，即比丘（出家男眾）、比丘尼（出家女眾）、優婆塞（在家男眾）、優婆夷（在家女眾）。
• 菩提 (Bodhi)：意譯為覺、智，指覺悟宇宙人生真理的智慧。
• 客塵煩惱：「客」喻指煩惱非心性本有，如外來賓客；「塵」喻指煩惱能染污清淨心性，如塵埃。泛指一切虛妄不實、能障礙覺悟的煩惱。

【經】時憍陳那，起立白佛。我今長老，於大眾中，獨得解名。因悟客塵二字成果。

白話翻譯：「這時，憍陳那尊者從座中站起來，對佛陀稟告說：『我現在是僧團中戒臘最長的老比丘，在最初被度化的五比丘大眾中，我獨自一人獲得了「解」這個稱號（即證得阿羅漢果）。我就是因為領悟了「客」和「塵」這兩個字的含義而成就了聖果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憍陳那尊者是佛陀最初度化的五比丘之一，也是第一位證悟阿羅漢果的弟子。他在此處說明自己證道的因緣，就是透過理解「客」和「塵」這兩個概念來體悟佛法真理。這為佛陀即將闡述的「見性」的常住性奠定了基礎，因為憍陳那的證悟，正是基於對動靜、來去等現象的觀察，從而識破妄想的虛妄性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憍陳那 (Kondañña)：佛陀成道後最初度化的五比丘之一，也是第一位證得阿羅漢果的弟子，以「知法第一」著稱。
• 長老：對年高德劭、戒臘（出家年資）長的比丘的尊稱。
• 獨得解名：指憍陳那尊者是佛陀最初度化五比丘中第一個證悟解脫（阿羅漢果）的，故稱「獨得解名」。
• 因悟客塵二字成果：因為領悟了「客」和「塵」這兩個字的含義而成就了聖果（阿羅漢果）。

【經】世尊，譬如行客，投寄旅亭，或宿或食，食宿事畢，俶裝前途，不遑安住。若實主人，自無攸往。如是思惟，不住名客，住名主人，以不住者，名為客義。

白話翻譯：「世尊，譬如一個趕路的旅客，投宿到一個旅店，或者過夜，或者用餐。等到食宿的事情都辦完了，他就會整理行裝，繼續往前趕路，根本不會有閒暇或心思安定地居住下來。而如果是旅店的真正主人，他自然不會有哪裡要去。像這樣思惟，那些不能安住的就稱為『客』，能夠安住的就稱為『主人』。因此，『客』的含義就是指『不住』。」

補充說明：憍陳那尊者透過「客」與「主人」的比喻，闡述了他對「不住」的領悟。「客」是來來去去的，不住的；「主人」則是安住不移的。這個比喻暗示著，我們的妄想心就像過客，而真心則是安住不移的主人。只有識破妄想心的來去不住，才能找到那個恆常安住的真心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行客：趕路的旅客。
• 投寄旅亭：投宿在旅店。
• 或宿或食：或者過夜，或者用餐。
• 食宿事畢，俶裝前途：吃住的事情辦完了，就整理行裝繼續往前趕路。「俶裝」是整理行裝。
• 不遑安住：沒有時間或心思安住下來。「遑」是閒暇、時間。
• 若實主人，自無攸往：如果是真正的旅店主人，他自然沒有要去的地方。「攸往」是往哪裡去。
• 不住名客，住名主人：不能安住的就稱為「客」，能夠安住的就稱為「主人」。
• 以不住者，名為客義：因此，「不住」就是「客」這個詞的含義。

【經】又如新霽。清暘升天，光入隙中，發明空中諸有塵相。塵質搖動，虛空寂然。如是思惟，澄寂名空。搖動名塵。以搖動者，名為塵義。

白話翻譯：「另外，就像剛下過雨、天色初晴的時候。清新的陽光升上天空，光線從（屋頂或牆壁的）縫隙中射入室內，清楚地顯現出空氣中各種微小的塵埃形相。這時塵埃的實體在空氣中不停地搖晃流動，而虛空本身卻是澄澈寂靜、紋絲不動的。像這樣思惟，那澄明寂靜不動的就稱為『空』，而那些搖晃流動的就稱為『塵』。因此，『塵』的含義就是指『搖動』。」

補充說明：憍陳那尊者接著用「空」與「塵」的比喻來進一步解釋。這個比喻旨在區分本體（虛空）和現象（塵埃）。塵埃是搖動不安、生滅變化的，而虛空是澄寂不動的。這個比喻對應著妄心（如塵埃般搖動不定）和真心（如虛空般澄寂不動）。憍陳那正是透過對這些來去、動靜的現象觀察，進而識破妄想的虛妄，證得真心的。這也呼應了佛陀在前面對「見性」的闡述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新霽：剛下過雨，天空放晴。
• 清暘升天：清新的陽光升上天空。「暘」是太陽。
• 光入隙中：光線從縫隙中射入。
• 發明空中諸有塵相：清楚地顯現出空氣中各種微小的塵埃形相。「發明」在此指清楚顯現。
• 塵質搖動：塵埃的實體在空氣中搖晃流動。
• 虛空寂然：虛空本身是澄澈寂靜、紋絲不動的。
• 澄寂名空：澄明寂靜不動的稱為「空」。
• 搖動名塵：搖晃流動的稱為「塵」。
• 以搖動者，名為塵義：因此，「搖動」就是「塵」這個詞的含義。

【經】佛言如是。即時如來，於大眾中，屈五輪指，屈已復開，開已又屈。謂阿難言：汝今何見。阿難言：我見如來百寶輪掌，眾中開合」

白話翻譯：「佛陀說：『說得對。』隨即，如來在眾人面前，彎曲五根手指（合攏成拳），合攏後又張開，張開後又再次合攏。然後他問阿難：『你現在看見了什麼？』阿難回答：『我看到如來的『百寶輪掌』（佛陀莊嚴的掌），在眾人面前不停地開合。』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「七處徵心」的第二部分，延續之前對「見」的討論。佛陀透過「手」的動態開合，進一步引導阿難辨識「見性」的恆常與「見」的動態。阿難對佛手開合的描述，證明他已感知到外境的變化，但接下來佛陀將引導他超越外境的變化，認識到見性的不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佛言如是：佛陀說「是的，就是這樣」，表示對憍陳那之前領悟的肯定。
• 屈五輪指：彎曲五根手指，即握拳。
• 屈已復開，開已又屈：指手掌不停地開合動作。
• 汝今何見：你現在看見了什麼？
• 百寶輪掌：形容佛陀手掌的莊嚴殊勝，如同百寶莊嚴，具備法輪相。
• 眾中開合：在眾人面前進行開合的動作。

【經】佛告阿難。汝見我手，眾中開合。為是我手，有開有合。為復汝見，有開有合。阿難言：世尊寶手，眾中開合。我見如來手自開合。非我見性有開有合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問阿難：『你看到我的手在眾人面前開合，這是因為我的手本身有開合的動作呢？還是因為你的『見性』（能見的本性）有開合的變化呢？』阿難回答：『世尊您的寶手在眾人面前確實有開合的動作。我看到的是如來您的手自己在開合，並不是我能見的本性（見性）有開合的變化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在此提出關鍵問題，將「手」這個客觀的動作，與阿難的「見」進行區分。阿難的回答表明他已經開始認識到「見性」與所見對境（手）的不同，即見性本身是不動的，而所見之境是動的。他能區分「見性」的恆常與「手」的變化，這是他對佛法領悟的一大進步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為是我手，有開有合：是因為我這隻手，本身有開合的動作。
• 為復汝見，有開有合：還是因為你「能見的本性」（見性），有開合的變化。
• 世尊寶手：對佛陀莊嚴手掌的尊稱。
• 我見如來手自開合：我看到的是如來的手自己在進行開合的動作。
• 非我見性有開有合：不是我能見的本性（見性）有開合的變化。這裡阿難開始區分見性與所見之境。

【經】佛言：誰動誰靜。阿難言：佛手不住。而我見性，尚無有靜，誰為無住。佛言如是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問：『那麼，到底是誰在動，誰是靜止不動的呢？』阿難回答：『佛陀您的手不停地在動，而我能見的本性（見性），連「靜止不動」這種狀態都沒有（意思是非動非靜，或說遍一切處，無所謂止與動），那麼，到底誰才是真正的「不住」（變化不定）呢？（實際上是說見性本身無所謂動靜，動靜是手，而非見性本身）。』佛陀說：『是這樣。』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與阿難對「見性」本質的進一步探討。阿難的回答顯示他已深刻領悟到：佛手是動的，而見性卻是超越動靜的。見性既然能見到動與靜，那麼它本身就不是動，也不是靜。它超越了這些對待的概念，是真正的「常住」與「無住」。佛陀的「如是」是對阿難領悟的肯定，也表示阿難已開始觸及見性的真實體性，即它不隨外境的動靜而動靜，超越了生滅變化的範疇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誰動誰靜：是誰在動，誰是靜止不動的？佛陀在引導阿難思考見性與所見之境的關係。
• 佛手不住：佛陀的手不停地在動。「不住」在此指變動不居。
• 而我見性，尚無有靜，誰為無住：我能見的本性（見性），甚至都沒有「靜止」這種概念（因為它遍一切處，能見動靜，本身卻非動非靜），那麼，（相比於見性而言），到底是誰（指佛手）才是那個變動不居的「不住」呢？這句話是反問，強調見性的超然地位。
• 佛言如是：佛陀說「是的，就是這樣」，再次肯定阿難的領悟。

【經】如來於是從輪掌中，飛一寶光，在阿難右。即時阿難，迴首右盼。又放一光，在阿難左，阿難又則迴首左盼。佛告阿難。汝頭今日何因搖動。阿難言：我見如來出妙寶光，來我左右，故左右觀，頭自搖動。

白話翻譯：「於是如來從他那莊嚴的『百寶輪掌』中，射出一道寶光，這道光落在阿難的右邊。阿難立刻轉頭向右看去。如來又放出另一道光，落在阿難的左邊，阿難便又趕緊轉頭向左看。佛陀問阿難：『你今天為什麼頭會搖動呢？』阿難回答：『我看見如來您發出美妙的寶光，從我的右邊來到我的左邊，所以我為了觀看它，頭就自然而然地左右搖動了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「七處徵心」的第三處，透過觀察「頭」的動態，再次引導阿難區分「見性」與身體動作的關係。佛陀以寶光引導阿難轉頭，讓阿難自述動作的原因，為接下來區分「頭動」與「見動」做鋪墊。阿難的回答直觀地將頭的搖動歸因於對光的追逐，但佛陀要引導他思考背後的「見」是否也跟著動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輪掌：指佛陀手掌上的法輪相，象徵其說法能摧破一切煩惱。此處用「百寶輪掌」形容佛手莊嚴。
• 飛一寶光：射出一道珍貴的光芒。
• 在阿難右...迴首右盼...又放一光...阿難又則迴首左盼：佛陀示現寶光在左右移動，讓阿難的頭也隨之左右轉動，這是透過實際的動作來觀察「見」的狀態。
• 何因搖動：是什麼原因導致你的頭在搖動。
• 故左右觀，頭自搖動：因為向左向右觀看，所以頭自然而然地搖動了。

【經】阿難，汝盼佛光，左右動頭，為汝頭動，為復見動。世尊，我頭自動，而我見性尚無有止，誰為搖動。佛言如是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問道：『阿難啊，你追看佛陀的光芒，頭也跟著左右搖動。那麼，是你的頭在動呢，還是你『能見的本性』（見性）在動呢？』阿難回答：『世尊，確實是我的頭自己在動，而我那能見的本性，連『靜止』的狀態都沒有（意思是說，它本來就無所謂動靜，是常住不變的，不是動的），那又怎麼會隨之『搖動』呢？（反問，強調見性不動）。』佛陀說：『說得對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再次將身體的動作與「見性」區分開來。阿難的回答顯示他已經深刻理解到，身體的動作（頭動）與「見性」本身（能見的本質）是兩回事。見性是超越動靜的，它本身既不靜止也不搖動，而是恆常不動的。佛陀的「如是」再次肯定阿難對「見性」不動的理解，這與前面「手開合」的論證相互呼應，進一步確立了見性的常住不動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盼佛光：你追看佛陀的光芒。
• 左右動頭：頭向左右搖動。
• 為汝頭動，為復見動：是你的頭在動，還是你「能見的本性」在動？
• 我頭自動：是我的頭自己在動。
• 我見性尚無有止，誰為搖動：我能見的本性連「靜止」的狀態都沒有（因為它本來就是不生不滅，超越動靜的），那又怎麼會隨之搖動呢？此處的「無有止」是深層的理解，指見性超越了動靜的二元對立，而非簡單的靜止。
• 佛言如是：佛陀肯定阿難的回答是正確的。

【經】於是如來，普告大眾，若復眾生，以搖動者名之為塵。以不住者，名之為客。汝觀阿難頭自動搖，見無所動。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卷。云何汝今以動為身，以動為境。從始泊終，念念生滅，遺失真性，顛倒行事。性心失真，認物為己。輪迴是中，自取流轉。

白話翻譯：「於是如來便普遍地告訴在場的大眾：『如果有人把『搖動』的現象稱為『塵』，把『不住』的狀態稱為『客』。那麼你們觀察阿難的頭雖然在自動搖動，但他『能見的本性』卻沒有絲毫搖動。你們再觀察我的手雖然在自己開合，但你們『能見的本性』卻沒有隨著手掌的舒展或捲曲而變化。既然如此，你們為什麼現在還要執著地將『動』的身體認作是真正的自我，將『動』的境界認作是真實不變的對境呢？（這樣一來），從最初開始直到最終，你們的心念就隨著這些搖動的事物，念念生滅、變動不居，因而遺失了本來清淨的真心自性，所作所為也產生了顛倒。當自性真心失去了它的真實體性，將外物錯認為是自己，就自然會在此顛倒中輪迴，自己招致在生死苦海中流轉的結果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佛陀在此總結了之前對「見性」不動的論證，並結合憍陳那的「客塵」二喻，深刻指出眾生迷失真心的根本原因。人們習慣於執著身心和外境的生滅變化為實有，將動態的、無常的身體和境界誤認為是常住不變的自我和真實，這就是「以動為身，以動為境」。這種顛倒的認知導致了「遺失真性」，使得本來清淨的真心被妄念覆蓋，最終陷入無盡的生死輪迴。這段是佛陀對眾生迷妄狀態的徹底揭露，呼籲大家回歸對真心的認識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普告大眾：普遍地告知在場的所有大眾。
• 以搖動者名之為塵：將搖動的現象稱為「塵」。這是引述憍陳那的譬喻，比喻生滅變化的妄念和外境。
• 以不住者，名之為客：將不住的狀態稱為「客」。同樣引述憍陳那譬喻，比喻來去不定的妄想。
• 見無所動：能見的本性（見性）並沒有隨著頭的搖動而動。
• 見無舒卷：能見的本性（見性）並沒有隨著手的舒展或捲曲而變化。
• 云何汝今以動為身，以動為境：為什麼你們現在還要將變動的身體認作是真正的自我，將變動的境界認作是真實的對境呢？這是對眾生執妄的質疑。
• 從始泊終，念念生滅：從最初開始直到最終，你們的心念都隨著事物，念念之間生滅變化。
• 遺失真性：失去了本來清淨的真心自性。
• 顛倒行事：所作所為都產生了顛倒，與真理相違。
• 性心失真，認物為己：自性真心失去了它的真實體性，將外物（六塵、妄念）錯認為是自己。
• 輪迴是中，自取流轉：自然會在此顛倒中輪迴，自己招致在生死苦海中流轉的結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