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經】爾時阿難，及諸大眾。聞佛示誨，身心泰然。念無始來，失卻本心。妄認緣塵，分別影事。今日開悟，如失乳兒，忽遇慈母。合掌禮佛。願聞如來，顯出身心，真妄虛實，現前生滅與不生滅，二發明性。

白話翻譯：「那時，阿難和在場的大眾，聽了佛陀的教誨開示後，身心感到安穩泰然。他們回想起無始劫以來，自己竟然失去了本來的真心，錯誤地將攀緣六塵境界、意識分別所產生的幻影認作真實。如今蒙佛點撥，豁然開悟，就像迷失的幼兒忽然遇到了慈愛的母親一樣。他們雙手合掌，向佛陀頂禮，懇切地希望如來能夠進一步為他們顯現和闡明：身心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妄，以及它現前所呈現的生滅變化，與其背後不生不滅的兩種明晰本性。」

補充說明：這段描繪了阿難及大眾聞法後的內心轉變。他們從先前的迷惘和震驚中解脫出來，轉為身心安泰的狀態。這種「失乳兒，忽遇慈母」的比喻，生動地表達了他們在迷失中尋回歸宿的喜悅和感恩。阿難此時的請法，也反映了他對「心」的疑惑更深一層，希望佛陀能更清楚地揭示身心在真妄、生滅與不生滅之間的關係，這是《楞嚴經》核心義理即將展開的關鍵所在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身心泰然：身體和心靈都感到安穩舒適。
• 念無始來：回想起無始劫以來。佛教認為眾生的生死輪迴沒有開始的時間。
• 失卻本心：失去了本來清淨、常住不變的真心自性。
• 妄認緣塵，分別影事：錯誤地將攀緣六塵（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）境界，透過意識分別所產生的虛妄影像和思慮，認作真實。
• 今日開悟：今天（透過佛陀開示）開啟了智慧，有所領悟。
• 如失乳兒，忽遇慈母：比喻迷失的眾生，找到了回歸本心的道路，如同幼兒回到母親懷抱般安穩喜樂。
• 合掌禮佛：佛教的禮儀，表示恭敬和請求。
• 願聞如來，顯出身心，真妄虛實：希望聽聞如來開示身心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妄的。
• 現前生滅與不生滅，二發明性：身心在當前所呈現的生滅變化（指妄識和色身），與其背後不生不滅的兩種光明、顯明的本性（指真心）。「發明性」指顯明、闡發其本性。

【經】時波斯匿王，起立白佛。我昔未承諸佛誨敕。見迦旃延毗羅胝子。咸言此身死後斷滅，名為涅槃。我雖值佛，今猶狐疑。云何發揮證知此心，不生滅地。今此大眾，諸有漏者，咸皆願聞。

白話翻譯：「當時，波斯匿王也從座位上站起來，對佛陀稟告說：『我從前還沒有領受各位佛陀教誨和訓誡的時候，曾經見過迦旃延和一位名叫毗羅胝子的苦行者。他們都說，人死後一切都將斷滅，這就叫做『涅槃』。雖然我現在有幸遇到佛陀您，但對於這種『斷滅涅槃』的說法，我至今仍然心存狐疑。到底要如何才能闡發、證知這個心是處於不生不滅的境界呢？現在在場的大眾，所有尚未證得無漏（煩惱未盡）果位的人，都希望能夠聽聞您的教誨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波斯匿王的提問反映了當時外道常見的一種「斷滅見」。他所接觸的迦旃延和毗羅胝子，代表了某些外道主張人死後神識也隨之斷滅，以此為涅槃。這與佛教所說的「不生不滅」的涅槃是截然不同的。波斯匿王雖然歸依佛陀，但對此仍有疑惑，這說明他對「涅槃」的真實含義尚未完全理解。他的問題，也代表了當時許多對佛教不甚了解、仍受外道影響者的普遍困惑，因此佛陀的回答將為這些眾生破除邪見，闡明究竟的涅槃境界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波斯匿王 (Prasenajit)：古印度拘薩羅國的國王，佛陀的重要在家護法。
• 我昔未承諸佛誨敕：我以前還沒有領受過諸佛的教誨和訓誡。
• 迦旃延 (Kātyāyana)：此處可能指古印度一位外道思想家，而非佛陀十大弟子中的迦旃延。在《雜阿含經》中也提及佛陀曾與外道迦旃延討論斷滅見。
• 毗羅胝子 (Vilāṭiputra)：一位苦行者，此處代表持斷滅見的外道。
• 咸言此身死後斷滅，名為涅槃：都說人的身體和神識在死後就徹底消失，這就是「涅槃」。這是外道所持的「斷滅見」。
• 涅槃 (Nirvāṇa)：佛教的終極目標，意譯為「滅度」、「寂滅」，指徹底滅盡煩惱，達到不生不滅、清淨寂靜的解脫境界。與外道的斷滅見截然不同。
• 我雖值佛，今猶狐疑：我雖然遇到了佛陀，但現在仍然心存疑惑。「狐疑」形容多疑、猶豫不決。
• 云何發揮證知此心，不生滅地：如何才能闡發並證知這個心是處於不生不滅的境界。
• 今此大眾，諸有漏者，咸皆願聞：現在在場的大眾中，所有煩惱尚未究竟斷盡的人（指未證得阿羅漢果位以下者），都希望能夠聽聞佛陀的開示。
• 有漏：佛教術語，指有煩惱、有執著、尚在生死輪迴中的狀態。與「無漏」相對。

【經】佛告大王：汝身現在。今復問汝：汝此肉身，為同金剛常住不朽，為復變壞。世尊，我今此身，終從變滅。

白話翻譯：「佛陀告訴大王：『你的身體現在還健在。現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：你這個由血肉組成的身體，是像金剛一樣堅固不朽，永遠存在呢？還是會變壞、毀滅呢？』波斯匿王回答說：『世尊，我這個身體終究會從變化走向毀滅的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延續之前「見性」不變的討論，此處將焦點轉向身體。他以「金剛」比喻常住不朽，與肉身的「變壞」形成對比，引導波斯匿王思考身體的本質。波斯匿王很清楚地指出肉身是會變滅的，這符合世間常識，也為佛陀下一步的開示鋪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身現在：你的身體現在還存在。
• 肉身：由血肉組成的身體，指凡夫的色身。
• 金剛：比喻極其堅固、不壞、常住的物質。
• 常住不朽：恆常存在，不會腐朽敗壞。
• 變壞：變化、衰老、毀壞。
• 終從變滅：最終會從變化走向毀滅。

【經】佛言大王。汝未曾滅，云何知滅。世尊，我此無常變壞之身雖未曾滅。我觀現前，念念遷謝，新新不住。如火成灰，漸漸銷殞。殞亡不息，決知此身，當從滅盡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大王啊，你現在還沒有死亡，為什麼就知道自己終將滅亡呢？』波斯匿王回答說：『世尊，我這個無常變壞的身體，雖然現在還沒有徹底滅亡，但我觀察到它眼前每一刻都在變動遷徙，不斷更新，沒有片刻停留。就像火焰燃燒後逐漸變成灰燼，漸漸地消失滅亡。這種消亡的過程從未停止，因此我確信這個身體最終會走向滅盡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在此提出一個看似悖論的問題：尚未死亡，如何預知死亡？波斯匿王的回答極其精妙，他不是憑空臆測，而是通過對身體「念念遷謝，新新不住」的細微觀察，類比「火成灰」的過程，推知身體最終的滅亡。這顯示了波斯匿王對「無常」的深刻體會，也為佛陀進一步闡釋「見性」的「非滅」提供了反證的基礎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未曾滅，云何知滅：你還沒有死，怎麼知道你會滅亡？這是佛陀的逆向提問，引導思考。
• 無常變壞之身：指身體是無常、會變化、會敗壞的。
• 念念遷謝：每一剎那都在變化、消逝。形容變化的迅速和不停止。
• 新新不住：不斷地有新的產生，舊的消逝，沒有片刻停留。
• 如火成灰，漸漸銷殞：像火焰燃燒後變成灰燼一樣，逐漸消逝、毀滅。
• 殞亡不息：消亡的過程從未停止。
• 決知此身，當從滅盡：因此確切地知道這個身體最終會滅亡。

【經】佛言：如是，大王，汝今生齡，已從衰老，顏貌何如童子之時。世尊，我昔孩孺，膚腠潤澤。年至長成，血氣充滿。而今頹齡。迫於衰耄，形色枯悴，精神昏昧，髮白面皺，逮將不久，如何見比充盛之時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是這樣。大王啊，你現在的年齡，已經進入衰老階段了，你的容貌如何能與童年時相比呢？』波斯匿王回答：『世尊，我小時候還是孩童時，皮膚細嫩潤澤。到了壯年時期，血氣充盈飽滿。而現在我已是衰頹的年齡，接近老邁昏聵，形體和氣色都已枯槁憔悴，精神也變得昏沉模糊，頭髮斑白，臉上布滿皺紋，大概不久於人世了，怎麼能和年輕力壯時相比呢？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進一步引導波斯匿王觀察身體在不同生命階段的變化，強調其無常性。波斯匿王詳細描述了自己從童年到衰老的變化過程，從皮膚、血氣、精神、容貌等各方面印證了身體的持續衰變。這段對比鮮明，直觀地呈現了身體的無常和變滅，為後續佛陀闡述「見性」的常住提供了有力的對照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生齡：生命年齡。
• 已從衰老：已經進入衰老階段。
• 顏貌何如童子之時：容貌怎麼能與童年時相比。
• 孩孺：兒童、幼年。
• 膚腠潤澤：皮膚細嫩潤澤。「膚腠」指皮膚的紋理。
• 年至長成：到了成年。
• 血氣充滿：精力和氣血充盈飽滿。
• 而今頹齡：而現在是衰頹的年齡。
• 迫於衰耄：接近衰老昏聵的狀態。「耄」指八九十歲的老人。
• 形色枯悴：形體和氣色都已枯槁憔悴。
• 精神昏昧：精神昏沉模糊。
• 髮白面皺：頭髮變白，臉上出現皺紋。
• 逮將不久：快要不久於人世了，即將死去。「逮」在此有到達的意思。
• 如何見比充盛之時：怎麼能和年輕力壯、精力充沛時相比呢？

【經】佛言大王。汝之形容，應不頓朽。王言世尊。變化密移，我誠不覺。寒暑遷流，漸至於此。何以故。我年二十，雖號年少顏貌已老初十歲時。三十之年，又衰二十。於今六十，又過於二，觀五十時，宛然強壯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大王啊，你的容貌變化，應該不是一下子就突然衰老枯朽的吧？』波斯匿王說：『世尊，身體的變化是細微地、悄悄地進行的，我確實沒有察覺到。是寒來暑往，季節不斷變換，才漸漸地達到了現在這個衰老的境地。這是為什麼呢？因為我二十歲的時候，雖然還被稱為年輕人，但我的容貌已經比我剛十歲時老了。到了三十歲，又比二十歲時更衰老了。到現在我六十二歲了（經文作六十又過於二），回顧五十歲的時候，那時我還明顯地比現在強壯許多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引導波斯匿王進一步觀察身體變化的「漸進性」和「細微性」。波斯匿王精確地描述了這種「變化密移」的過程，從十年為限，到年、月、日，直至「剎那剎那，念念之間」的遷變，這顯示了他對無常的洞察力。這段話的重點在於「不覺」其變，說明變化雖然持續發生，但其細微和漸進使得人們難以察覺，直至累積成明顯的衰老。這也為佛陀後續揭示「見性」的常住提供了更強烈的對比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之形容，應不頓朽：你的容貌變化，應該不是一下子就突然衰老枯朽的。
• 變化密移，我誠不覺：變化是細微地、悄悄地進行的，我確實沒有察覺到。「密移」指秘密、細微地轉移。
• 寒暑遷流，漸至於此：寒冬酷暑不斷更替，時間流逝，身體漸漸地達到了現在這個衰老的境地。
• 何以故：這是為什麼呢？
• 我年二十，雖號年少顏貌已老初十歲時：我二十歲時，雖然還被稱為年輕人，但我的容貌已經比我剛十歲時老了。
• 三十之年，又衰二十：到了三十歲，又比二十歲時更衰老了。
• 於今六十，又過於二：到現在我六十二歲了（經文指六十歲又過兩年）。
• 觀五十時，宛然強壯：回顧五十歲的時候，那時還明顯地比現在強壯許多。

【經】世尊，我見密移。雖此殂落。其間流易，且限十年。若復令我微細思惟，其變寧唯一紀二紀，實為年變。豈唯年變。亦兼月化。何直月化。兼又日遷。沈思諦觀，剎那剎那，念念之間，不得停住。故知我身，終從變滅。

白話翻譯：「世尊，我觀察到這種細微的變化，即使直到身體的毀滅和死亡（殂落）。在這段時間的流轉變易中，若粗略地劃分，或許可以十年為一個階段。但如果再讓我仔細地思惟，這種變化豈止是限於十年、二十年（一紀或二紀）呢？實際上是以『年』為單位的變化。豈止是以『年』為單位變化呢？它同時也以『月』為單位進行變化。何止是以『月』為單位變化呢？它更是以『日』為單位在遷徙變動。如果我再深入沉思，細心觀察，就會發現這種變化是在『剎那』、『剎那』之間，在每一個『念頭』之間，從未停歇。因此我確切地知道我的身體最終將會從變化走向徹底的毀滅。」

補充說明：波斯匿王對身體無常的觀察達到了極致，從宏觀的十年、年、月、日，直到微觀的「剎那剎那，念念之間」。這種精微的觀察力，是修學佛法的重要基礎。他證明了身體的生滅變化是持續不斷、毫無停歇的，進一步強化了「身體必將變滅」的結論。這也為佛陀在後續揭示「見性」的不變提供了強烈的反襯，因為只有認清了身心的無常，才能真正發掘那個常住不滅的真心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我見密移：我看到這種細微的變化。
• 雖此殂落：即使到了身體的毀滅和死亡。「殂落」指死亡、衰敗。
• 其間流易：在這段時間中的流轉變易。
• 且限十年：粗略地將其變化以十年為一個階段。
• 若復令我微細思惟：如果再讓我仔細地思惟。
• 其變寧唯一紀二紀：這種變化難道只是一紀（十二年）或二紀（二十四年）嗎？「寧唯」表示反問，意為豈止。
• 實為年變：實際上是以「年」為單位進行變化。
• 豈唯年變：豈止是以「年」為單位變化。
• 亦兼月化：同時也以「月」為單位進行變化。
• 何直月化：何止是以「月」為單位變化。
• 兼又日遷：同時也以「日」為單位進行遷徙變動。
• 沈思諦觀：深入沉思，仔細觀察。「諦觀」指審慎觀察。
• 剎那剎那，念念之間，不得停住：在每一個極短的時間單位（剎那）和每一個念頭之間，都在不斷變化，沒有片刻停歇。
• 故知我身，終從變滅：因此確切地知道我的身體最終將會從變化走向徹底的毀滅。

【經】佛告大王。汝見變化，遷改不停，悟知汝滅。亦於滅時，汝知身中有不滅耶。波斯匿王。合掌白佛。我實不知。

白話翻譯：「佛陀告訴大王：『你觀察到身體不斷變化，遷流不息，從而領悟到自己終將會滅亡。但是，在身體正在滅亡的時候，你可曾知道在你身體中還有一個不滅的東西存在嗎？』波斯匿王雙手合掌，向佛陀稟告說：『我實在不知道。』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引導波斯匿王從「身滅」轉向「心不滅」的關鍵轉折。前文波斯匿王已經對身體的「無常」和「變滅」有了深刻的體會，佛陀此處趁勢提出「身中有不滅」的問題，直指眾生的癥結。波斯匿王坦承不知，顯示他對「見性」的常住性尚不清楚，這也為佛陀接下來的闡釋作了鋪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見變化，遷改不停：你看到身體不斷地變化，遷流不息。
• 悟知汝滅：因此領悟到自己終將會滅亡。
• 亦於滅時，汝知身中有不滅耶：在身體滅亡的時候，你可曾知道身體中還有不滅的東西存在嗎？「耶」是疑問語氣詞。
• 合掌白佛：雙手合十，向佛陀稟告。
• 我實不知：我確實不知道。

【經】佛言，我今示汝不生滅性。大王，汝年幾時，見恒河水。王言：我生三歲，慈母攜我，謁耆婆天，經過此流，爾時即知是恒河水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現在我就來指示你那不生不滅的本性。大王，你幾歲的時候見到恆河水？』波斯匿王回答說：『我出生三歲的時候，慈愛的母親帶著我，去拜謁耆婆天（一位長壽的天神），經過這條河，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條河是恆河水了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開始以「恆河」作為比喻，來引導波斯匿王證知不生不滅的見性。恆河的「水流」是變化的，而「恆河」這個概念本身是相對不變的。佛陀從波斯匿王初見恆河的年齡問起，旨在建立一個長時間的觀察跨度，以便對比「身體變化」與「見性不變」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我今示汝不生滅性：我現在就向你指示那不生不滅的本性（指真心、見性）。
• 汝年幾時，見恒河水：你幾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恆河水？
• 恒河水 (Gaṅgā)：古印度一條大河，被視為聖河，在佛教經典中常用作譬喻。
• 謁耆婆天：拜謁耆婆天神。耆婆是一位在印度神話和佛教中都著名的長壽天神或仙人。
• 經過此流：經過這條河流。
• 爾時即知是恒河水：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是恆河水了。

【經】佛言大王。如汝所說，二十之時，衰於十歲，乃至六十，日月歲時，念念遷變。則汝三歲見此河時，至年十三，其水。云何。王言：如三歲時，宛然無異。乃至於今，年六十二，亦無有異，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大王啊，就像你所說的，二十歲時比十歲時衰老，一直到六十歲，你的身體日日、月月、歲歲，乃至念念都在遷變。那麼，你三歲時見到這條恆河水，到你十三歲時，它的水流變化了嗎？』波斯匿王回答說：『它（恆河水）仍然像我三歲時所見的那樣，一點也沒有不同。直到現在我六十二歲了，（恆河）也還沒有什麼不同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在此設立了一個巧妙的對比：身體（波斯匿王）是「念念遷變」的，而恆河水（作為外境）在波斯匿王看來卻是「宛然無異」的。這裡的「其水」既可以理解為水流本身，也可以指恆河這個整體概念。波斯匿王觀察到恆河的「不變」，為佛陀進一步闡釋「見性」的不變作準備。雖然恆河水實際是流動的，但對於人的日常認知而言，恆河作為一條河，其「見」的對境是相對穩定的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二十之時，衰於十歲：二十歲的時候比十歲的時候衰老，指身體的持續變化。
• 日月歲時，念念遷變：日日、月月、歲歲，甚至每一剎那都在變化。
• 三歲見此河時，至年十三，其水。云何：你三歲時見到這條河，到十三歲時，它的水流怎麼樣了？
• 如三歲時，宛然無異：就像三歲時一樣，完全沒有不同。
• 乃至於今，年六十二，亦無有異：直到現在我六十二歲了，也沒有什麼不同。

【經】佛言：汝今自傷髮白面皺。其面必定皺於童年。則汝今時，觀此恒河，與昔童時，觀河之見，有童耄不。王言：不也，世尊。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你現在感嘆自己的頭髮變白、臉上起了皺紋。你的面貌肯定比童年時要衰老多了。那麼，你現在觀看這條恆河，和你從前童年時觀看恆河的『見』，有沒有隨著你的童年和衰老而變化呢？』波斯匿王回答：『沒有，世尊。』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最核心的發問。他將波斯匿王「身體」的變化與「見」的本性進行對比。身體是老朽的，但「見」卻沒有因身體的老朽而老朽。波斯匿王回答「不也，世尊」，表明他已經意識到，雖然他看見恆河的身體在變化，但他「能見」的本性，或者說這個「見的覺知」本身，並未隨著他身體的衰老而衰老。這是對「見性不變」的重大領悟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今自傷髮白面皺：你現在感嘆自己的頭髮變白，臉上起了皺紋。
• 其面必定皺於童年：你的面貌肯定比童年時衰老多了。
• 觀此恒河，與昔童時，觀河之見：現在看恆河，和你以前童年時看恆河的「見」（能見的本性）。
• 有童耄不：有沒有隨著你的童年和衰老而變化呢？「耄」指老年。
• 不也，世尊：沒有，世尊。表示否定佛陀提出的「見」會變化的假設。

【經】佛言大王。汝面雖皺，而此見精，性未曾皺。皺者為變。不皺非變。變者受滅。彼不變者，元無生滅。云何於中受汝生死。而猶引彼末伽黎等，都言此身死後全滅王聞是言，信知身後，捨生趣生。與諸大眾，踴躍歡喜，得未曾有！

白話翻譯：佛陀說：『大王啊，雖然你的臉上起了皺紋，但是你這能見的精微本性，卻從來沒有變老起皺。會起皺紋的，就是有變化。不會起皺紋的，就是沒有變化。有變化的事物終將滅亡。而那些沒有變化的，本來就沒有生也沒有滅。既然如此，你為什麼還要將自己的生死，置於那個會生生滅滅的身體之中？而且還要引述那些外道（如末伽黎等人）的言論，說這個身體死後就徹底斷滅了呢？』波斯匿王聽了這番話，深信身體死亡後，並非完全歸於寂滅，而是捨棄了這一期的生命，又會走向新的生命（指輪迴或轉生）。他與在場的大眾，都感到非常歡喜雀躍，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殊勝領悟！」

補充說明：這是佛陀對「見性」常住不滅的最終結論。佛陀明確指出，身體的「皺」代表「變」，而「見精」（見性）的「不皺」代表「不變」。變化的事物必然會滅亡，而不變的事物則「元無生滅」。這徹底駁斥了外道的「斷滅見」。波斯匿王至此完全開悟，認識到生命並非隨肉身滅盡而斷滅，而是有不生不滅的本性，這也預示了「捨生趣生」的輪迴之理，這讓所有大眾都法喜充滿。這段是《楞嚴經》中「見性不滅」的重要證明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汝面雖皺，而此見精，性未曾皺：你的臉雖然起皺了，但你那能見的精微本性，從來沒有變老起皺。
• 見精：指能見的本體、精微本性，即見性。
• 皺者為變，不皺非變：會起皺紋的就是有變化，不會起皺紋的就是沒有變化。這是判斷變與不變的標準。
• 變者受滅：有變化的事物終將會滅亡。
• 彼不變者，元無生滅：那些不變化的，本來就沒有生起也沒有滅亡。
• 云何於中受汝生死：為什麼你還要將自己的生死，置於那個會生生滅滅的身體之中？這是對波斯匿王執著身體為我的警示。
• 而猶引彼末伽黎等：而且還要引述那些外道（如末伽黎等人）的言論。「末伽黎」指末伽黎拘舍羅，古印度六師外道之一，持「斷滅論」或「無因無緣論」。
• 都言此身死後全滅：都說這個身體死後就徹底斷滅了。
• 信知身後，捨生趣生：深信身體死亡後，並非完全歸於寂滅，而是捨棄了這一期的生命，又會走向新的生命。這裡暗示了輪迴或轉生的概念，但更重要的是指見性不滅。
• 踴躍歡喜，得未曾有：感到非常歡喜雀躍，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殊勝領悟。

【經】阿難，即從座起，禮佛合掌，長跪白佛：世尊！若此見聞，必不生滅，云何世尊，名我等輩，遺失真性，顛倒行事？願興慈悲，洗我塵垢。

白話翻譯：「阿難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，向佛陀頂禮並合掌，然後長跪著對佛陀稟告說：『世尊啊！如果我這能見能聞的本性（即見聞之性），確實是不生不滅的，那麼，為什麼世尊您還說我們這些眾生遺失了真實的自性，所作所為都是顛倒的呢？懇請世尊發揮慈悲，為我們洗滌掉世間的塵垢（煩惱）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阿難此時的疑問，是將之前佛陀所說的「見性不滅」與「遺失真性、顛倒行事」這兩句話聯繫起來思考。既然見性不滅，為何又說眾生迷失了真性？他希望佛陀能夠更清楚地闡明眾生之所以「顛倒」的根本原因，以及如何從這種顛倒中解脫出來，洗去煩惱。這為佛陀接下來以「手印」為例，說明「顛倒」的真正含義作了鋪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見聞之性：指眾生能見、能聞的本性，即見性、聞性等六根所具的覺知本體。
• 必不生滅：確定是不生不滅的。
• 遺失真性：失去了本來清淨、真實的自性。
• 顛倒行事：所作所為都與真實相違背，顛倒錯亂。
• 願興慈悲，洗我塵垢：希望佛陀發揮慈悲心，為他們洗滌世間的煩惱和污垢。

【經】即時如來，垂金色臂，輪手下指，示阿難言：汝今見我母陀羅手為正為倒？阿難言：世間眾生，以此為倒，而我不知，誰正誰倒？

白話翻譯：「這時，如來立刻垂下他金色的手臂，將手掌下指，向阿難說：『你現在看見我這個『母陀羅手印』（一種手印姿勢），它是正立的，還是倒立的？』阿難回答：『在世間的一切眾生看來，這個手印是倒立的。但是我（現在）不知道究竟哪個是正，哪個是倒了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再次透過具體的肢體動作來引導。他將手掌下指，故意作出一個「倒立」的手印，然後問阿難是正還是倒。阿難回答「世間眾生以此為倒」，表明他仍受世俗概念的影響。但他又說「我不知誰正誰倒」，顯示他開始對「正倒」這種二元對立的概念產生了疑惑，不再執著於世俗的定義，這正是佛陀所期望的，即引導他超越對立，認識到「顛倒」的實相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垂金色臂，輪手下指：如來垂下金色的手臂，手掌（具法輪相）向下指。
• 母陀羅手：梵語mudrā的音譯，意譯為「印」、「手印」。指佛菩薩等特定的手勢，象徵特定的意義或功德。此處指佛陀所示現的一種手印。
• 為正為倒：是正立的，還是倒立的？
• 世間眾生，以此為倒：在世間一般眾生看來，這個手印是倒立的。
• 而我不知，誰正誰倒：我不知道究竟哪個是正，哪個是倒。阿難開始對世俗的「正倒」概念產生動搖。

【經】佛告阿難：若世間人以此為倒，即世間人將何為正？阿難言：如來豎臂，兜羅綿手，上指於空，則名為正。

白話翻譯：「佛陀告訴阿難：『如果世間的人認為這個手印是倒立的，那麼世間的人會把什麼樣的手印視為正立呢？』阿難回答：『如果如來您將手臂豎直，將那柔軟如兜羅綿般的手掌向上指著天空，那麼這就叫做正立。』

補充說明：佛陀進一步引導阿難闡明世俗對「正」的定義，以便隨後揭示「顛倒」的本質。阿難的回答符合世俗的認知，將「豎臂上指」視為「正」。這段對話的目的在於建立一個「正」與「倒」的基準，以便佛陀深入剖析眾生所執著的「正」其實也是一種顛倒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將何為正：會把什麼樣的手印視為正立。
• 豎臂：將手臂豎直。
• 兜羅綿手：形容佛陀的手掌柔軟細嫩，如同兜羅綿（一種質地極軟的植物纖維）一般，是佛陀三十二相之一。
• 上指於空：向上指著天空。
• 則名為正：這就叫做正立。

【經】佛即豎臂，告阿難言：若此顛倒，首尾相換，諸世間人，一倍瞻視！則知汝身，與諸如來，清淨法身，比類發明，如來之身，名正遍知；汝等之身，號性顛倒。隨汝諦觀，汝身佛身，稱顛倒者，名字何處，號為顛倒？

白話翻譯：「佛陀立刻將手臂豎直，然後告訴阿難說：『如果說剛才的手勢是「顛倒」，現在這個手勢是「正立」，這不過是頭尾互相交換罷了，世間的人們卻會加倍地去執著和看待！（意指執著於相對的二元）。那麼，由此你當知道，你（指阿難，也代表一切眾生）的身體，與各位如來清淨的法身相比類，可以清楚地闡明：如來的法身，稱為「正遍知」（真正覺知一切法，以及覺知的圓滿無礙）；而你們眾生的身體，則被稱為「性顛倒」（指其根本自性是顛倒的）。你再仔細觀察，你們的身體和佛陀的身體，被稱為顛倒的那個部分，究竟在哪裡？為什麼要被稱作顛倒？』

補充說明：這段是佛陀對「顛倒」概念的徹底揭示。佛陀指出，世間人所認為的「正」和「倒」其實只是相對的「首尾相換」，本質上都是一種執著於對立的顛倒。他進一步將眾生的「性顛倒」之身與如來的「正遍知」法身作對比。眾生的「性顛倒」在於將生滅變化的身心執為實有，而忽略了不生不滅的真心。佛陀最後的問題，是希望阿難從表象的「正倒」中，深入思考「顛倒」的真正根源——即眾生對自性（真心）的迷失和對妄想的執著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佛即豎臂：佛陀立即將手臂豎直。
• 若此顛倒，首尾相換：如果說這是顛倒，那也只是頭尾互相交換（正倒對調）而已。暗示世俗的「正倒」是相對的，並非究竟。
• 諸世間人，一倍瞻視：世間的人們會加倍地執著和看待這種相對的「正」。
• 汝身，與諸如來，清淨法身，比類發明：你的身體，與各位如來清淨的法身相比類，可以清楚地闡明。「比類發明」是透過比較類推來闡明。
• 如來之身，名正遍知：如來的法身，稱為「正遍知」。「正遍知」是佛陀十號之一，指真正、普遍、圓滿地覺知一切法。
• 汝等之身，號性顛倒：你們眾生的身體，則被稱為「性顛倒」。「性顛倒」指眾生在自性上就已經是顛倒的，根本上就執妄為真。
• 隨汝諦觀，汝身佛身，稱顛倒者，名字何處，號為顛倒：你再仔細觀察，你們的身體和佛陀的身體，被稱為顛倒的那個部分，究竟在哪裡？為什麼要被稱作顛倒？這是佛陀引導阿難深思「顛倒」的根本。

【經】于時阿難，與諸大眾，瞪瞢瞻佛，目睛不瞬，不知身心，顛倒所在。

白話翻譯： 「此時的阿難，和在場所有的大眾，都目瞪口呆地注視著佛陀，眼珠一動不動，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心究竟是如何顛倒錯亂的。」

補充說明： 此句描寫阿難及在場眾生在經歷了摩登伽女的幻術事件後，面對佛陀時的反應。他們感到震驚、困惑，甚至對自身的存在狀態產生了迷茫，意識到有某種「顛倒」存在，卻無法明確指出其根源。這為佛陀接下來的開示鋪墊了基礎，說明眾生正處於一種對自性迷失的狀態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瞪瞢瞻佛： 「瞪瞢」形容人目瞪口呆，迷惑不解的樣子。「瞻佛」指凝視佛陀。
• 目睛不瞬： 眼珠一動不動，形容極度專注或震驚。
• 不知身心，顛倒所在： 不明白自己的身體和心識究竟是如何顛倒錯亂的。

【經】佛興慈悲，哀愍阿難，及諸大眾，發海潮音，遍告同會：諸善男子！我常說言：色心諸緣，及心所使，諸所緣法，唯心所現。

白話翻譯： 「佛陀於是生起大慈悲心，憐憫阿難以及所有的大眾，發出如海潮般遍及一切的音聲，普遍告知在場的與會大眾：『諸位善男子！我經常說：一切物質現象（色法）與精神現象（心法）的一切緣起，以及心識所驅使的一切所緣對象，都只是由我們自心所顯現的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 佛陀見眾生迷茫，生起大悲心，開始宣說本經的核心義理。他以「海潮音」宣說，表示其法音廣大無礙，遍及一切處，並重申了佛教中「萬法唯心」的根本觀點。這句話直接點明了所有世間現象，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，都是心識變現的結果。這為理解後文的迷妄來源打下基礎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佛興慈悲，哀愍阿難，及諸大眾： 佛陀生起廣大慈悲心，憐憫阿難和在場的所有聽眾。
• 發海潮音： 佛陀說法時的音聲，形容其宏大、周遍、威嚴、響徹，如海潮般準時而至，不失時機。
• 遍告同會： 普遍地告知所有在場的與會大眾。
• 諸善男子： 對所有有善根、能受法益的聽眾的稱呼。
• 色心諸緣： 「色」指一切物質現象，「心」指一切精神現象。「諸緣」指一切因緣和合的現象。
• 心所使： 被心識所驅動、役使。
• 諸所緣法： 心識所攀緣的一切對象、境界。
• 唯心所現： 一切現象都只是由心識所顯現、變現出來的。這是佛教唯識宗的核心觀點，也是《楞嚴經》強調的根本教義。

【經】汝身汝心，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。云何汝等，遺失本妙，圓妙明心，寶明妙性，認悟中迷？

白話翻譯： 「你們的身體和你們的心識，原本都是從我們清淨妙明、真實精微、不可思議的真心中所顯現的事物。為什麼你們竟然會遺失了原本清淨、圓滿、妙明的真心，以及寶貴、光明、微妙的真如自性，反而在覺悟的本性中，錯認了迷惑的境界？」

補充說明： 佛陀進一步闡明，不只外在世界，連眾生自身的身心，其本質都來自於清淨的真心。然而，眾生卻迷失了這個本具的真心，反而將虛妄的境界誤認為真實。這句話直指眾生迷失的根源，即對「自性」的遺忘和錯認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妙明真精妙心： 指眾生本具的清淨、圓滿、光明、真實、精微、不可思議的真心，即如來藏性。
• 遺失本妙，圓妙明心，寶明妙性： 喪失了本來清淨、圓滿、光明、微妙的真心自性。
• 認悟中迷： 在覺悟的本體中，卻錯誤地認識了迷惑的境界。

【經】晦昧為空。晦昧為空，空晦暗中，結暗為色。色雜妄想，想相為身。

白話翻譯： 「你們將那昏暗不明的狀態當作是空無。然而，在這昏暗不明的空性中，卻又凝結出了昏暗的色法。這色法又夾雜著種種虛妄的妄想，這些妄想又互相糾結形成所謂的身體。」

補充說明： 佛陀解釋了眾生如何從真心的迷失，逐步形成對「空」的誤解，進而生起「色法」（物質世界）和「身」的概念。這裡的「空」不是指佛教的真如空性，而是指一種無知、昏暗的狀態。從這種昏暗中產生對物質的執著，再由物質與妄想結合形成對「我」的身體的執著，揭示了妄想生起的次第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晦昧為空： 將昏暗不明的狀態誤認為是空無。這裡的「空」指虛妄不實的空，而非佛教所說的真實空性。
• 空晦暗中，結暗為色： 在昏暗不明的空性中，又凝結出昏暗的物質色法。
• 色雜妄想： 物質的色法夾雜著虛妄的念頭和分別。
• 想相為身： 這些妄想和相狀又聚合形成所謂的身體。

【經】聚緣內搖，趣外奔逸，昏擾擾相，以為心性。一迷為心，決定惑為色身之內。

白話翻譯： 「心識在內在的因緣聚合中動盪不安，又向外馳求奔逐，形成一種昏昧擾動的狀態，並將這種狀態誤認為是自己的心性。一旦迷失了真心，誤認了這個昏擾之相為心，就決定會迷惑地認為心只是存在於這個物質的身體之內。」

補充說明： 此段進一步描述了妄想心識的狀態及其對自性的誤認。眾生的心識不斷地在各種內外緣中搖擺、追逐，呈現出不清淨、不穩定的「昏擾擾相」，卻將此虛妄之相執著為自己的真實心性。這種執著導致眾生將心局限於色身之內，而不能體會到心識的廣大無邊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聚緣內搖： 心識在內在各種因緣的聚合中動盪不安。
• 趣外奔逸： 向外馳求奔逐，指心識向外境攀緣。
• 昏擾擾相： 一種昏昧、擾動不安的狀態。
• 以為心性： 將這種虛妄的狀態誤認為是自己的真實心性。
• 一迷為心： 一旦迷失了真心，就執著於虛妄的心相。
• 決定惑為色身之內： 堅定不移地迷惑地認為心只存在於這個物質的身體之內。

【經】不知色身，外洎山河，虛空大地，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譬如澄清，百千大海，棄之，唯認一浮漚體。目為全潮，窮盡瀛渤。

白話翻譯： 「卻不知道，這個物質的身體，乃至於外在的山河、虛空、大地，統統都是我們那清淨妙明的真心中所顯現的事物。這就像清澈廣大的百千大海，你們卻捨棄了它，只認取一個水面上的浮泡作為整體，還把這浮泡當作是整個大海，認為它就窮盡了整個廣闊無垠的大海。」

補充說明： 佛陀進一步點明，不僅身心是真心所現，連外在的山河大地、虛空萬物，也無一不是真心的顯現。這揭示了心性遍一切處的廣大性。隨後，佛陀以「大海與浮漚」的比喻，形象地說明了眾生執著於虛妄的個體（浮漚），而遺忘了廣大真實的本體（大海）的顛倒狀況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不知色身，外洎山河，虛空大地： 「洎」是及、到。指不知道這個物質的身體，以及外部直到山河、虛空、大地等一切外在世界。
• 咸是妙明真心中物： 統統都是由清淨妙明的真心中所顯現的事物。
• 譬如澄清，百千大海，棄之，唯認一浮漚體： 「澄清」指清澈明淨。「百千大海」形容廣闊無邊的大海。「浮漚體」指水面上的泡沫。比喻眾生捨棄了廣大的真心，只執著於微小的假相。
• 目為全潮，窮盡瀛渤： 「目為」是將…看作。「全潮」指整個海潮。「瀛渤」指大海。意指將一個小泡沫看作是整個海潮，並認為它就包含了整個廣闊無垠的海洋。

【經】汝等即是迷中倍人，如我垂手，等無差別，如來說為可憐愍者！

白話翻譯： 「你們這些人，就是在迷惑中又加倍迷惑的人啊！這就好像我把手垂下，與把手抬起一樣，本質上都是手，並沒有什麼差別，而如來（佛陀）稱你們為真正值得憐憫的人！」

補充說明： 佛陀延續上一段的比喻，強調眾生的迷惑之深，指出他們對事物表象的執著導致無法看見本質的平等。他將這樣執迷不悟的眾生稱為「可憐愍者」，這不僅是同情，更是為了引導眾生認識到自己的困境，從而發心尋求解脫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迷中倍人： 在迷惑中又加倍迷惑的人，形容執迷不悟，迷惑甚深。
• 如我垂手，等無差別： 佛陀以自己垂手和抬手為例，說明無論是何種姿態，手本身的性質並沒有改變，以此比喻眾生身心的顛倒，本質上仍是真心所現，只是迷而不覺，執著於相而不能見性。
• 可憐愍者： 值得憐憫、同情的人。佛陀以此來形容那些深陷迷惑，無法自拔的眾生。

【經】阿難承佛悲救深誨，垂泣叉手，而白佛言：我雖承佛如是妙音，悟妙明心，元所圓滿，常住心地。

白話翻譯： 「阿難領受了佛陀慈悲的救度與深切的教誨後，垂下眼淚，合掌向佛陀稟告說：『我雖然領受了佛陀這樣微妙的法音，並且似乎領悟到妙明真心本來就是圓滿具足，是常住不變的心靈境界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 此段描述阿難對佛陀教誨的反應。他被佛陀的慈悲所感動，並對佛陀所說的「妙明真心」有了初步的領悟，知道其本來圓滿、常住不變。然而，從下一句可知，這種領悟仍是停留在知解層面，未能真正證入，顯示了阿難的謙虛與求真精神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阿難承佛悲救深誨： 阿難領受了佛陀慈悲的救度和深切的教誨。
• 垂泣叉手： 垂下眼淚，合掌。這是表達恭敬、悲傷和懇切的儀態。
• 而白佛言： 向佛陀稟告說。
• 承佛如是妙音： 領受了佛陀這樣微妙的法音。
• 悟妙明心，元所圓滿，常住心地： 初步領悟到妙明真心本來就是圓滿具足、常住不變的心靈境界。

【經】而我悟佛，現說法音，現以緣心，允所瞻仰，徒獲此心，未敢認為本元心地。

白話翻譯： 「『然而，我所領悟佛陀現在所宣說的法音，仍是以我現前的攀緣心來允許我所瞻仰、思量的。因此，我只是徒然地獲得了這種知解上的心（理解），卻不敢真正地認為這就是我本來的、根源的真心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 阿難在此坦誠自己的困境。他雖然聽聞佛法，但認知佛法的心仍是「緣心」，即攀緣外境、分別執著的心。這種「徒獲此心」的狀態，說明他只是在意識層面理解了佛法，尚未真正體證到「本元心地」，也就是真心本體。這段話也正是《楞嚴經》破除攀緣心、顯示真心義理的關鍵契機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悟佛，現說法音： 領悟佛陀現在所宣說的法音。
• 現以緣心： 用自己現前的攀緣心識。
• 允所瞻仰： 允許自己所思量、觀照、仰望的對象。
• 徒獲此心： 只是徒然地獲得了這種知解上的心，即停留在分別、理解層面。
• 未敢認為本元心地： 不敢真正地認為這就是自己本來的、根源的真心。

【經】願佛哀愍，宣示圓音，拔我疑根，歸無上道。

白話翻譯： 「『懇請佛陀慈悲哀憫，為我宣說圓滿無礙的法音，拔除我所有疑惑的根源，引導我歸向那無上究竟的解脫之道。』」

補充說明： 阿難在此提出了他的懇切祈求。他希望佛陀能夠更深入地開示，不僅僅是知解上的領悟，而是要「宣示圓音」，即宣說能夠讓人徹底斷除疑惑、證入究竟真理的圓滿教法。他的目的不僅是個人的解脫，更是希望佛法能夠徹底拔除眾生「疑根」，引導他們走向「無上道」，也就是究竟的佛果。

名詞解釋：

• 願佛哀愍： 祈願佛陀慈悲哀憫。
• 宣示圓音： 宣說圓滿無礙的法音。指究竟、圓融、無所偏執的佛法。
• 拔我疑根： 拔除我所有疑惑的根源。指徹底消除對佛法真理的疑慮和不確定性。
• 歸無上道： 歸向那無上究竟的解脫之道，即佛道。